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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难眠的木江好不容易在天光即将破晓的时候睡着,可睡了还不到一个时辰,他便被人连摇带晃的叫了起来。

“二伯!二伯你快醒醒!出大事了!”

木长泾神色惊慌的跑进屋,嘭的关了门又上了闩,扑到床边推着木江的胳膊就是一顿猛摇。焦急叫了几声后,见木江眉头动了动,不情不愿的睁开一双浑浊的眼,木长泾又拉扯着他的臂弯急叫:“二伯,快别睡了!府里出大事了!死...死人了!”

上一刻还有一下没一下摸着头上纱布的木江,下一瞬扑腾一声整个人坐了起来。昨夜子时,他与木长泾潜入凤栖院做的事,一下子如猛浪般卷进脑中。

“死人了?”木江不敢相信,有些呆讷愣怔,揉了揉疼痛的额角后又紧盯着床边的木长泾小声问:“谁死了?是...公主?”

木长泾的脸色十分难看,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昨晚木江竟然带着他去做杀人的勾当,他们要谋杀的,还是堂堂公主!他心惊肉跳的从凤栖院回来后就一直担惊受怕,是一点觉都没睡着,这要是被查出来,是要千刀万剐株连九族的啊!

“说话啊!”见木长泾丢了魂儿一样,发着紫的嘴唇还止不住的哆嗦,木江一巴掌就扇了他脑袋,声色狠厉的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公主...当真被咱们毒死了?”

“我...我不知道。”木长泾脑袋嗡嗡响却不知道疼,哆哆嗦嗦的抬头看着木江,“二伯,你自己出去看看吧...现在府里到处披白挂孝,如果不是公主...不是公主死了的话,何必这么大的排场啊...”

木江倒吸一口凉气,直了直佝偻的腰,双目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片刻后,突然大梦初醒般拿过床头的衣服胡乱的往身上套。

在木长泾的搀扶下,木江二人装作若无其事的出了房门,果见府中小厮侍婢忙忙碌碌,个个面带哀容,细看之下,小厮腰上系着麻绳,侍婢头上簪着白绢,两三一伙往门窗上挂着白绫,四五成群张挂着白灯笼。

这——

看着府里一大片一大片的白,木江一时有些发懵,这阵仗...公主莫不是真的死了?

不对,不对,木江四处打量,缓缓摇了摇头。公主是什么人,那是当今皇上与皇后的唯一的闺女。她要是死了,皇家的人怎么可能不过问?这里四处瞅着,可是不见半个从宫里头来的人。那个叫佑德的大太监,他已经很是面熟了,如果公主出了事,就算皇上皇后来,他也绝对不会不来。

木江眯了眯眼,如果不是公主死了,那这架势,府里还能是谁?还是说,公主才刚断气没一会儿,现在消息还没传到宫里?

“二伯...”这大庭广众之下,木长泾感觉有无数双眼在死死盯着他,他拉了拉木江的衣袖小声说道:“二伯,咱们现在...赶紧逃命去吧,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闭嘴!”木江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一遇到事就没了方寸的木长泾,看了看四周没人,带着警告的意味说道:“这件事还不知是真是假,依我看是蹊跷的很,我们不能自已先慌了而露出马脚。就算公主当真死了,这府里的人个个都有嫌疑,我们只要咬紧牙关拒不承认,谁也拿我们没办法!”

木长泾虚虚点了点头,显然心里还是没底,木江抓着他的手腕紧了紧,又道:“如果我们这次真的杀了公主,那就是帮了瑁王爷的大忙,就算皇上查下来,王爷也会救我们的,到时咱们爷俩儿,又何必在这公主府里受气?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听到瑁王爷,木长泾目光涣散的眼里有了神,心里顿时有了靠山的感觉。是啊,他们这是替瑁王爷办事呢,如果公主死了,那个东景来的质子也就没了依靠,到时还不是要落在瑁王爷的手里,而他们就是大功臣。

看木长泾的表情,木江知道就他想明白了,自己心里也有了底,说道:“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查清楚公主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现在我在府里是威望尽失,说话也不顶用了,且还受了伤,所以这件事就落到你头上了,知道该怎么做吗?”

“啊,我?”木长泾指着自己有些不知所措,打量了眼四周说道:“这全府上下都在准备丧事,一看肯定就是公主出了事啊,不然还能是什么阿猫阿狗吗?依侄儿看,就不需要再问公主是...真死还是假死了吧?我们还是快些通知瑁王爷为好。”

“这不是小事,没有绝对的把握,怎么敢轻易通知瑁王爷?要是公主没死,那就是欺骗瑁王爷,欺骗瑁王爷和欺君一样,那都是要掉脑袋的,你小子不想活了!”

“那...那侄儿要如何打探啊?”

“蠢货!”木江抬手一把拍了木长泾的头,指着府中忙碌的众人说道:“你刚才也说了,现在全府上下都在准备丧事,那你自然也不能闲着!去帮忙,去问,去打探!我木江怎么会有你这么个蠢侄子!”

“是..是。”木长泾揉着脑袋幽怨的看了眼木江,“侄儿知道了,侄儿这就去。”

见木长泾耷拉着两条胳膊走后,木江摇头沉叹一声,还没好全的额头又剧烈的疼起来,加之从昨晚到现在他几乎是没睡,现在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先回去歇一歇再说吧。

可他刚进房门,就吓了一大跳,月玦怎么会在他房里?什么时候来的?上次也是如此,跟个鬼一样无声无息的。

见木江杵在门口,月玦放了手中冒着热气的茶,“木管家这是到何处去了?”

木江愣了愣,回过神来,迈进房中扫了眼桌上,看到托盘里的白绫时,他头皮一炸心尖狂跳。

“老奴昨日里刚醒,躺在床上躺了几天,这把老骨头都僵了,便起个早儿到府中走走活动下腿脚,只是却见府里处处披白挂孝,不知...这府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来正是要和管家说这件事的,木管家请坐。”

和他说这件事?什么事?是公主死了的事?木江心跳到了嗓子眼儿,见坐在凳子上的人指了指对面的位置,他强行扯了抹笑客套了一句不敢,挪着沉重的步子过去坐下。

桌子上的白绫实在太扎眼,他偏着脑袋斜视着门不敢看。这是公主死了,要送他这个府里的老奴才上路陪葬?还是已经查出来是他杀了公主?

“木管家请用茶。”

月玦斟了盏茶递给木江,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哀伤,“我知先前木管家因府中规矩以及掌家大权之事与我颇有嫌疑,前几日木管家受伤,虽不是我亲手摁了管家的头往柱子上撞,可到底也有我之过错。然这些,都已是过去之事。现在府中突遭巨变,我这个新上任的半路管家手忙脚乱拿不定主意,所以此次前来,是想与木管家消仇解怨,也请木管家重掌府中大权,协理全府处理好这丧事。”

木江大气不敢出的将每个字都听清楚,可每个字确实是都听得一清二楚了,只是这每个字连成句子他就不明白了。

月玦这是唱的哪一出儿?

府里突遭巨变,莫不是公主当真没了?

他如此做是觉得公主死了他大势已去,自己主动将府中掌家大权交还给他?

可公主死了,这府里就是一堆烂摊子,他还要这个管家之位做什么?

“木管家不受我的茶,可是不愿意?”

木江这才反应过来,月玦站在还给他敬着茶呢。虽然他是不愿意这个时候接这个烂摊子,可现在木长泾还没回来,公主到底是真死假死还不确定,何况适才眼前人话中所说的丧事也没说是为谁办的。

如此,如果公主没死,他答应了月玦,便等于是他心甘情愿将管家之位让回来,那他以后还是这府中管家。如果公主死了,那就更好了,他如此忙前忙后的操劳公主的丧事,任谁也不会怀疑到是他杀了公主。

“不不,老奴并不是不愿意。”

木江连忙将眼前的茶盏接过来用了口热茶,才继续说道:“老奴只是听玦太子如此说有些受宠若惊,呃...只是不知您口中的府中的巨变是谓何事?我看府中人人系麻戴孝,莫不是公主她....”

“木管家切莫直言,切莫直言啊,心里清楚便好。”月玦摆摆手示意木江止声,又说道:“实不相瞒,至今我也不敢相信事情会发生的如此突然,我已命人进宫去禀告皇上。只因此事涉及公主府,那便是皇家的事,若你我胡言乱语乱下定论坏了皇家的名声,那你我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所以这件事到底如何,还得等皇上定夺。”

木江知道月玦所说的意思,如果堂堂公主在自己的公主府里死于非命,这事要是传出去,还指不定要世人如何看笑话。

皇家都是最要面子的,公主死了不能说是死了,就算是死了,也得说是寿终正寝,再不济也是突发疾病英年早逝,反正是不能死于他人之手。

“哎呀,这可多亏了多谢玦太子提醒,这倒是老奴疏忽了。”

木江感激一呼,又边思虑边用了口茶,既然月玦将此事上报给了皇上,那公主多半是真的没了,他也得赶紧通知瑁王爷才行。

木江看了眼月玦,又道:“那不知老奴现在...要如何安排啊?”

“还能如何安排,不管是什么名头,这丧事都要办,灵堂也要摆,可我对这些皆是一知半解知之不多,所以还得木管家出面安排才行。”

“这个好说,这个好说,这是老奴应该做的。”木江连连应承下,又装模作样摸了两把眼泪,哭的泣不成声:“老奴是看着公主长大的呀,这...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发生了这种事呢!只求皇上知道后一定要好生查一查,公主怎么会凭白无故的...害!天妒红颜、天妒红颜啊!”

月玦抬袖掩唇喝着茶,瞥看了眼伏在桌角鬼哭狼嚎的木江,忍不住轻扯了扯嘴角,也不知他是哪只耳朵,从他口中听到他说公主出事的。

木江自认为戏做的差不多了,便擦了把眼泪直起身,他都忍不住佩服自己竟能哭的如此逼真。只是他不知道,说起演戏这件事,比之眼前人,他这点雕虫小技实在算不得什么。

“玦太子啊,”木江颤巍巍的伸手指着托盘中的白绫问道:“不知此物是?”

“哦,这倒是我忘了。”

月玦放下手中茶盏,将盘中白绫拿起来一抡,正正好好圈在了木江脖子里,顿时将他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玦...玦太子,您这是何意?”

木江指着脖子里的白绫声音打颤,月玦这是说变脸就变脸,突然又让他死?

“现在府里人皆是披白带孝,木管家身为府中的老人,自然也是少不得的。怎么,难道木管家觉得不应该吗?”

“应该,应该!”木江松了一口气,连忙将脖子里的白绫捆到腰上,“这事老奴自己来就好了,竟还劳烦玦太子您亲自送白绫来,老奴这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啊。”

“木管家不必放在心上,我不过是顺道一同带过来了而已。”月玦说着站起身朝门边走,“既然这该交代给木管家的事都已经交代了,那玦也不多留,不打扰管家操办丧事,这便告辞了。”

“老奴送送玦太子。”

木江起身意思了意思,送月玦出了门。只是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他总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想不清楚,头疼,木江嫌弃的扯了把系在腰上的白绫进了屋,看着桌上还腾腾冒着热气的茶水时,他兀然一惊——

这茶是谁又是何时沏的?

他可没记得木长泾沏过热茶,那便是月玦?他的茶能喝吗?不会有毒吧?

是了,问题就是,他总感觉月玦这是黄虎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木江顿时捏了自己的嗓子,仔细感觉着全身上下,却并没有任何不舒适的地方。想到这里,他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毕竟那茶月玦自己也喝了。

“哼,疑神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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