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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绾墨发之上雪漫白头,冰雨淋在清秀小脸上冲花了胭脂。秦楼安将油纸伞往绿绾边靠了靠,抬手将她发上雪拂落。

“何事如此慌张?”

绿绾小手抚于胸口粗喘了几口气,垂眸间才见地上横七竖八倒了多人,本就白皙的小脸顿时色若缥纸,嘴唇微动,哆嗦出一语:“具体的奴婢也不知,如今佑德公公已派了人来接公主了,就侯在府外!”

秦楼安闻言细思,一股寒意自心头蔓延直至全身,莫不是母后又出事了?

兀然,翻卷涌动的黑云之间一条银蛇狰狞而出,须臾一声惊雷炸响,深雪隆冬竟有三伏之象。秦楼安心中大跳,微抬伞面仰目凝空,月玦与绿绾亦抬头看去,银闪破空,闷雷滚滚。

“又要劳烦玦太子随本宫入宫一趟了。”

月玦侧眸看向秦楼安,见其倾城之容晕染浓浓忧色,知晓她定是忧心皇后凤体,轻语宽慰了句:“公主且信我,日前玦已将娘娘命脉护住,应无大虞。”

闷雷滚滚间突一雷霆炸裂,银蛇火光四闪撕破长空,秦楼安看向身旁月玦,昏暗之中他澈目如星。凝看他双眸,秦楼安只觉置身于内,天地喧嚣,风雪如晦,皆没于那潭古水静潭之中。

父王旨意中也宣了他进宫,如此看来父皇已是信了他。扪心自问,月玦虽如谜,她亦有所忌惮,但当下,不信亦要信。

“玦太子医术精湛,母后有玦太子救治,本宫自是信服。只是父皇此道旨意来的突然,若无大事万不会此时召我进宫,事涉生身之母,难免心下惴惴不安。”

“玦理解。然大将军去而未回,如今此处少不得人看守。”

“玦太子,公主,这里交给奴婢吧!”绿绾抬首扬言,本是朱红的樱唇此时已是冻得乌紫,说话之时亦是微微哆嗦。

秦楼安见绿绾如此,心中不忍,心下揣摩权衡之际,却见月玦将手中纸伞递与绿绾,长身曝于风雪中。

“那便多谢绿绾姑娘了,司马将军已去京机厂带人,少时便回此处,姑娘万事当心。”

闻月玦此言,绿绾重重点头,又将手中伞遮于月玦上方:“玦太子放心,绿绾定不负所托!只是这伞还是太子留着吧,奴婢不碍事的。”

秦楼安见此,心下一沉,自己的贴身丫鬟何时被他收买了人心?秀眉微皱,启口扬言:“玦太子一番好意你便拿着吧,本宫与太子同伞便可。切记,自己为要。”

自家公主开口,绿绾亦未再执意相拒,紧握了手中竹制伞柄,虽处风雪之中,却因公主一句自己为要,心下暖意盎然。

秦楼安微抬手臂将月玦罩于伞下,适才雨雪沾湿他前襟墨发,此时靠的近,只觉他周身寒意凛然。月玦从她手中接过朱红之伞,“还是玦来罢。”

他高于她许多,由他撑伞二人都舒适不少,秦楼安未曾忸怩,复又叮嘱绿绾几句,二人便迎风行于雨雪之中。

秦楼安垂眸于地,纵是再仔细着脚下,玉履之上也已是泥点斑斑。走动间激起地上雪水,凌凌溅于衣摆上,连月玦一尘不染的雪衣,也已是点点污梅盛开。秦楼安凤目微斜扫他一眼,见他面色如常,也不知他知不知道自己衣衫已被她弄的污秽不堪。

银蛇游戈墨空,于滚滚黑云间藏头露尾,声声闷雷如鼓鸣鸣,不时一声雷霆落地震耳,豆大冰雨随之滚砸而下,深冬之际,洛城却如雷雨之夏。

此时长阳邑,翠湖畔,瑁王府,虎踞轩中灯火晴明,亮如白昼,堂中地龙生暖,香薰袅娜,与堂外风雪截然如天地。然室内沉沉压抑之气,却让人心头横塞,如坠巨石般重。

代衡坐居上首虎榻之上,两枚玉球于掌中相磨打转,玉石相击之音泠泠清脆。坐于下首一侧的代朝祁正襟危坐,收敛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代朝祁对面太师椅上,一袭玄衣慵懒坐靠,青铜獠牙面具之下,狐眸阖合甚是安详。

兀然,玉石相撞之音戛然而止,代衡挺身站起,面上阴鸷之色氤氲而生。

“长琴!你不是说雪衣布庄中的密室是死室吗,怎的让司马赋及与月玦逃了!如今错失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再想除掉他二人便是难如登天!”

听闻代衡威言怒叱,长琴缓睁双目稍稍坐正,“事已如此,王爷再深究此事又有何益?若是司马赋及与月玦当真如此轻易便折在小小布庄之中,又凭何能成为王爷眼中钉肉中刺呢?”

“哼!惯会巧言令色!你先本小王爷一步到布庄之中,那二人是如何逃出来的?不会,是先生自己偷偷放出来的吧?”

代朝祁站起身,一双桃花眼深不见底,透过面具的孔洞盯着那人眼眸。代衡闻自家儿子此话,微眯的虎目中亦是猜忌暗生。

“古者有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今王爷与小王爷既如此无端猜忌长琴,实乃令人齿冷心寒。今日下晌时分,小王爷曾言亲为王爷招得两位贤士,想来定是当世大才,王爷理应重用之。如此,便也无需再用疑人长琴。”

言罢,长琴起身欲行,代衡双目灼于那挺脊背之上,嘴角微动。

“长琴先生且慢!”

朱漆大门已开,萧风寒雨斜斜涌入,闷雷之声骤而清晰。长琴当门而立,玄衣墨发凌于风中,代衡上前一步,面上强颜挂笑,声色和气言道:“本王并未怀疑先生,祁儿也只是憾于此番良机错失,言语不择间冲撞了先生,还望先生勿怪。”

“长琴自是不敢。”

代衡向前几步,将朱漆大门关上,搭了长琴肩膀将其请回,“先生适才之言有理,如今良机已失,再要追究毫无用处。那依先生之见,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长琴抬手拂掉代衡搭于左肩上的手,轻笑言道:“如今雪衣布庄暴露,当务之急便是令其销声匿迹。不然若是被暻姳公主等人顺藤摸瓜,于王爷可有万千不利。”

“这等事还用你说?本小王爷已送了宋吉上西天!”

闻言,长琴轻摇头:“不够。都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宋吉虽死,雪衣布庄却还在,追根溯源,难保不会寻到蛛丝马迹。”

代衡颔首以应,“先生思虑周全,那如何才能让雪衣布庄消失?”

“此事王爷便无需挂心,交了长琴便是。”

三人正欲落座,房门轻启急急跑入一人,单膝跪于代衡身前,声颤颤:“王爷…属下等前去巷道处理那些人时,发现…发现京机厂的人正在那里搬抬,司马赋及也在…”

惊雷一声炸响,手中两丸玉球怒砸于地四处崩溅,代衡脸面邪肉横亘,口鼻之中怒气呼呼,“废物!一群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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