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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梨花街上,开着一家瓠羹店铺,并它旁边的笼饼,都是铚县的特色美食。
店家很是殷勤的给靠窗的客人倒茶,堆笑说道:“我家店铺在这条街上也开了二十多年了,还是头一回伺候您这样高贵儒雅的客人,您应该是从洛阳来的,府上至少是三品。”
一身碧玉色锦袍的中年男子略笑了笑,他要了两碗瓠羹,几盘精致菜肴,小厮又去旁边店里买了几个笼饼。
白袍少年缓步走进店内,直接来至中年男子身边,笑问道:“六叔,你这么早就过来了。”
裴頠淡笑道:“哪里还早,是你到处闲逛忘了时间,等肚子饿了才想起来找吃的。”
雨轻坐到他对面,说道:“这家饭馆是桓协推荐给我的,他以前可是这里的常客,应该会不错的。”
裴頠把雨轻爱吃的五香熏鱼和腌莴笋移至她那边,又道:“用过饭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雨轻双手托腮,问道:“什么地方?”
“就是我想去却一直没有去的地方。”
裴頠淡淡一笑,开始喝瓠羹,不再说话。
雨轻也不再问了,朝窗外望了一眼,发现廉洽和一个布衣男子有说有笑的走进一家酒肆,心里不由得暗想:之前他还说自己在铚县没什么熟人,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一起喝酒的朋友了,他这样哪里是在谈生意,明明就是四处游山玩水。
本来想送他一张怡园的会员卡,用来感谢他在睢阳给士瑶哥哥提供有用线索,他却说自己一介布衣,不适合那种权贵云集的地方,士庶不同席,何况他连庶族也算不上,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怪怪的,不像他以前的说话风格。
裴頠往笼饼里夹了几片酱肉,递给雨轻,轻声道:“太平,吃饭还发呆。”
“六叔,你觉得任承是个怎样的人?”
“不好也不坏吧。”
“他画了一幅画送给我,画上的兰花很美,还充满着希望,作画时他的内心是纯净的,他是一个诗画双绝的画家,俊逸洒脱,不染凡尘,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应该不会再这样做了。”
“他只是承认自己输了,却不认为自己做错了,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他应该还会这样做。”
“立善常所欣,谁当为汝誉?甚念伤吾生,正宜委运去。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在这世上很多东西,求而不得,往往不求而得。”
裴頠听后欣慰的点头道:“你确实是在用心的抄写《道德经》,有些顿悟了。”
雨轻会一直记得任承,还有他临终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虽然雨轻现在还不太明白,但是有朝一日,当真相大白,她不会再去怨恨一个逝去的人。
忽然从对面街道上传来一阵喜庆的管乐声,雨轻偏头朝窗外望去,原来是一支送亲队伍打此经过,车驾之前有随从数人,有人吹篪,有人吹笙,新郎骑着高头大马在前开路,街边尽是围观的百姓。
牛车猛地停了下来,在旁边步行的侍女疑道:“为何突然停下来?”
车夫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位置,惊恐的叫道:“有.......有白骨!”
新郎闻声,转过头来,不悦道:“你这厮在白日里胡说什么?”
“真的是一具白骨,她身上还穿着新娘的礼服,就在那家棺材店铺门前一闪而过,会不会是——”
车夫话未说完,脖颈像被勒住一般喘不过气来,摔倒在地,窒息身亡。
新郎见此慌忙下马,直奔新娘乘坐的牛车,挑起车帘,却见新娘手中团扇掉落,竟含笑而亡。
新郎抱住她,当街恸哭,街边的百姓震惊不已,议论纷纷,廉洽和李如柏也站在人群中,李如柏朝着不远处的棺材店铺望了一眼,门前摆放的却是一对用纸扎的童男童女,哪来的什么白骨?
廉洽微微蹙眉,不解道:“凶手不是已经伏法了,怎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有位店家摇头叹息道:“这已经是第七个新娘了,大喜又变成大悲了,以后谁还敢再嫁女儿啊。”
一个年轻士子迟疑道:“难道是贺内史断错案了?”
另一个年轻士子则说道:“盛墨马上就要秋后问斩了,现在发现还来得及,万一贺内史杀错了人,岂不是要愧疚自责一辈子?”
廉洽立即反驳道:“贺内史应该不会判错案的,他是根据自己的逻辑判断,就算只有一条表面的线索,他也能将埋藏在深处的其他线索挖掘出来,最后得出推论,让所有人都惊讶,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今年初谯国接连发生命案,在城父、龙亢、山桑、谯县四地先后有六位新娘死在送亲途中,前任谯国内史费缉被调回洛阳任太子中庶子,后贺循被外放到谯国,经过一番抽丝剥茧,最终锁定凶手盛墨。
盛墨家世代为医,盛墨的爷爷盛闻医术高明,为人忠厚,在谯国很有名气,早年救治过夏侯庄之子夏侯湛,后经夏侯骏举荐,进宫做了太医,到盛墨的父亲盛瑫时,便直接进入太医院任职,可惜盛瑫因误诊致使徐美人(贾南风乳母)突然病逝而收付廷尉,被诛杀。
盛墨也从此失去了进入太医院的机会,谯县丁家见盛家出了事,便也退婚了。丁家女郎与盛墨自幼青梅竹马,不愿改嫁樊家,于成婚日饮药自杀。
接连遭受打击,让盛墨的心理逐渐扭曲,开始向那些外人看来佳偶天成的一对对璧人们实施疯狂的报复。
这条街离县衙不算远,没过多久捕头们就匆匆赶了过来,将车夫和新娘尸体都抬回县衙。
此时裴頠和雨轻已经从瓠羹店走了出来,雨轻牵着裴頠的手,抬眸说道:“刚才店家给我们说那个车夫一定是看到了鬼新娘,就算是有,也该是新郎官最先看到才对。”
人群渐渐散去,裴頠沉声道:“铚县令会去查的,如果这件案子他办不好,上面还有谯国内史,陆云也在谯县。”
雨轻神情复杂,和裴頠坐回牛车上,方才街上发生的事太过诡异,她沉默良久,才轻声问道:“六叔,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裴頠淡然道:“去城南的一座旧宅子。”
雨轻微微点头:“哦,我们是要搬到他那里去住吗?”
裴頠看着她,说道:“你要是喜欢那里,我们可以搬过去住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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