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隗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八十章 戒环,艳绝,无隗,蛋蛋书屋),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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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佩珑重新坐上黄包车,来时很兴奋,去时很头痛,她想师兄这辈子算是没救了,看来大烟真的能叫人抽坏脑子,师兄的脑子她不理解,也不用去理解了,给他钱让他一边儿呆着去吧!
拉车师傅是个见多识广的,不多嘴问她为什么进去出来两个模样,兴许就是哪家的姨太太带着钱跑了,要不就是仙人跳穿帮了急着跳墙逃的,这种事多了去了,都不新鲜了。
王佩珑没住大酒店,找了家不起眼的小旅馆,凤年说这个地段很好,白天晚上一样的人少,而且胜在干净,早晚伙计会主动帮忙提来热水,并且房间里没虫。
她没敢真睡,拿了已经变温的热水仔细擦洗了面目和头发,做的非常仔细,房间里就她一个人,不用担心万显山会用钝刀子来磨她,也不用害怕丑鬼对她的另有所图,她享受这份安全,哪怕计划才实行到一半,她能享受一刻是一刻,能安全一刻就是好的。
艳妆和残妆褪去了,她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清冷且清丽,可惜人瘦的有点过头,原本苹果似的两颊都瘪了下去,只剩两只大眼睛大的出奇,像个过于早熟的孩子,苍白漂亮,然而再也没有单纯,她自己也知道,她没那么‘纯’了。
王佩珑拿冷水泼了泼脸,冷的她一激灵,再抬头看镜子,她觉得不必再去费心修饰,这样就可以了。
是的,这样就可以了,素面朝天,雪肤黑发,原原本本的一个她,明天凤年说不准就会来看她,她宁愿这样,也不要他看见一个憔悴的,艳俗的她。
王佩珑想起凤年,就有种莫名的勇气和希望,就打心眼里愿意弃恶从善,她决定这一次得认真一点了,凤年跟她怎么说也是一对落了水的鸳鸯,大风大浪都淌过来了,等在北平安顿下来以后,她就去托人找找,看能不能把凤年的小外甥给找回来,哪怕不是一家三口,起码看着也是一家三口——一对小夫妻住在一起,家里没个孩子怎么行呢?
小夫妻,妻子年轻,夫也年轻,年轻的一看就是刚度蜜月回来的,第一眼谁都瞧不出来是不是门不当户不对,只不过眼下时机不好,吃老本啃老本,到时候指不定还要在北平搭个线唱那么一两场,她不是养她一个,她还要养凤年呢。
王佩珑逐渐把来时的紧张给放下了,背靠在潮湿的褥子上畅想未来,未来里有她,有她亲自挑选的凤年,或许之后还会来一个半大的孩子,凤年的小外甥应该是比她那个傻小子男仆可爱的,毕竟基因摆在那里,和凤年沾着关系的,她不喜欢都难。
一口气干瞪眼瞪到天明,她到底是没把凤年给盼来。
有人在门口对了暗号,敲门也两下两下地敲,王佩珑提心吊胆地拉开一条缝,发现外面站了个年纪比她还小一点的姑娘,看打扮是下人打扮,看发式也是下人的发式,城里人有长头发的都烫卷,只有大姑娘才编小辫。
王佩珑狐疑地又把门缝拉开了一点,上下打量:“是.....你?”
大姑娘点点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对折的纸片:“先生叫我带出来给你的,你赶紧看一下,看明白了就在上面签个字,我回头还要带给他的。”
签个字是没问题,可她讲话的这副样子,王佩珑是一点都不喜欢。
沉着脸把纸片还回去,她忍住了拿话敲打对方的心思,凤年那么谨慎,她也要谨慎,总不见得他在卢朝宗那里成天到晚地看人家脸色,做小扶低的日子真是够苦的,凤年又不傻,他也晓得看对时机,去笼络周围的一些人来帮他的。
再说了,小丫头片子而已,顶多见了刺眼,然而不足为惧。
王佩珑再次和凤年确认了时间,两天后的上午,他要替卢朝宗出面,运送一车皮的供给,车皮那么大呢,带上一个她也不是问题,凤年要带她一起去北平。
她在这间小旅店里闷了两天,饭菜让伙计送,水管不出热水,她也不埋怨,冷水劈头盖脸地往身上一泼,再拿毛巾一擦,她这就算洗过澡了。
王佩珑在两天后出了旅店的门,冷水澡洗了两天,脸色白中透青,头发也兵分两路梳的齐整——单从外貌上看,确实是个清秀的年轻男子,只是眼窝深邃,可能是熬夜熬成精了,有点肾虚。
提前叫旅店伙计给她安排了车,这才早晨八点,她通宵了一晚上没睡,就为了能准时出发赶往火车站,手里捧着一个小包裹,她从万显山身边带出来的金银和首饰都在里面了,就那么点,就那么轻,没什么多余的了。
车子路过一家店铺,她眼角一晃,便急忙喊停,冲进去买了件东西才上了车。
想到跟凤年这么一走,兴许不出一年半载地还回不来,王佩珑心里说不伤感是骗人的,所以她才要买些东西,用以纪念。
车站大清早人还不少,王佩珑站了有十来分钟,两只大眼睛四面张望,哪个角落都没漏掉,最后望到不能再望了,她便低下头,对自己断言,她那个倒霉师兄估计是不会来了。
其实也未必是苏佩浮想独吞自己的那些体己,可能就是他心里害怕,所以不敢来。
从人性的角度上来讲,她是可以理解的。
可就从情绪上来讲,她还是好生气!
王佩珑深吸了一口冷风,强压下心底的怒气,决定换个目标,换个人等。
凤年和师兄果然是不一样的。
她几乎是刚一开始等,凤年随即就出现了。
他们周围,是一群赶路的过客,全部都是过客,人海川流,来往不止,你的手覆上我的手,两个人十指紧扣了,这个动作即是所有,其实后面还有好多的话,可因为心有灵犀,那些话也就不必再说了。
陈凤年抓紧了手,王佩珑也同样,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两个人统一的都觉得对方瘦了,怎么瘦成了这样,都不如原先好看了。
半天功夫,还是陈凤年先说了话,勾起唇角时,依旧如水一般地温柔:“票子是两张,九点准时出发。”他对了对手上的腕表,对佩珑说道:“现在是八点三刻,我们就在月台上等着,一放检我们就走。”
王佩珑习惯了凡事她来做决断,但如今听凤年说话的方式都变了,有条不紊,实在是成熟不少,内心便也很欢喜,几乎是他说什么她应什么,没主见也不要紧,她一直都很想做个没有主见的人,头顶一片青天,还有人肯为她遮风挡雨的,这样的日子想想就不要太美好。
她拉着凤年看不够似的看,不住地说:“瘦了,真是瘦了,卢公馆是不是伙食不好,你看你,下巴都尖了。”
她看他,他也看她,陈凤年不动声色地同佩珑保持隔了半步的距离,紧张的同时也说着:“你也是,刚才我都没有认出来。”他虚虚地朝她脑后抓了一把,抓空了,波浪似的长发不利于乔装出行,他明白这点,但还是可惜:“那么好的头发,再想留长可不容易了。”
凤年对她的改变感到可惜,王佩珑却不,她满心都是到了北平之后的新生活,那些美好的前景在她心里站的比重愈发的大,导致原本的惊慌都成了点缀,她觉得自己是完成了一项壮举,大可以自己编一出戏码:一个戏子摆脱了恶人,又了抛弃所有,只为了跟她喜欢的少爷私奔。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私奔,只能是郎有情妾有意,这才肯奔。
所以私奔,夜奔,随便奔吧,要问到底想奔去哪里?哪里都行,身边有他就好。
忽然,有妇人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往前赶,不小心撞到她,王佩珑当即发怒,压抑不了的怒气,于是当即转过身狠狠朝妇人低声骂了一句,人家是无心之举,可她却是存心要咒人去死,措辞也是相当的不文明。
陈凤年呆住了,而后眯起眼睛,像看陌生人一样地看着面目狰狞的她,心里则想:这是佩珑?她是我知道的佩珑吗?
王佩珑咒骂了不长眼的夫人,回过来对着他还是乐呵呵地,像是一人分饰两角,一面好一面坏,两边从来不冲突,她自己也意识不到这个问题。
凤年的紧张丝毫感染不到她,她到这时都不忘给他敲边鼓,埋汰别人:“那个卢朝宗一贯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你以后在他身边做事,只要敷衍敷衍他就行,他本人是一点本事都没有的,全靠他那个做督军的老爹呢。”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左手右手一齐去掏口袋,最后掏出来了,献宝似地攥在拳头里,让他猜。
王佩珑决心要给凤年留个纪念,北平不比上海,上海她熟,北平可就不知道了,她得防止凤年被别的女人拐了跑,他有多好哄她是知道的,这是她的胜利成果,更不允许别人捡漏。
陈凤年苦笑一声,包住她的左手,顺势让掌心摊开。
她手里躺着一枚银色的小戒子。
“给你买的!”
王佩珑笑道:“快戴上试试。”
陈凤年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套上。
食指,太小;中指,太大。
最后换了无名指,却是不大不小,正好。
陈凤年审视着无名指上那枚小戒,买的太急了,款式都没挑。
就那么一个素圈,最简单也最沉重。
佩珑,她果然是很爱他的。
可她还是想控制他。
在那双杏眼的注视下,陈凤年深知他不能不感动。
别过脸,他不想让佩珑瞧出他的犹豫,眼神在那枚小戒上飘忽不定,笑的很勉强:“尺寸很合适。”
王佩珑见他肯乖乖带上,便俏皮地冲他眨眨眼睛,钱与生计暂时和她无关了,满心都是去往北平的欣喜。
跟着站了又站,眼看月台上的人流越来越多,她忍不住就问:“我们还要等多久啊,火车是不是要来了?”
陈凤年点点头:“是啊........”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
王佩珑于是跟在凤年身边,看那枚戒指套在他无名指上,心里美,眼上就瞎,就分辨不出凤年这话说的真假。
一枚戒指,她把凤年骗了,把自己也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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