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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朝宗是三日后下的山。
到家的时候照常先把法相住持亲自誉写的佛经给祖母送了过去,又陪人说了会话,这才朝萧雅的屋子走去,刚到那边就见几个丫鬟进进出出的,一副很是匆忙的样子,瞧见他,一群人都愣了下,反应过来便急忙朝他行礼问安。
口中呼道:“郎君。”
“怎么回?”姬朝宗看一眼她们,长眉微拧,“匆匆忙忙的,母亲怎么了?”
栖霞回道:“殿下没事,是她最喜欢的一幅画被福福抓了一爪子,留下一道痕迹,这会正差我们去请庄先生进府。”
知道不是母亲有,姬朝宗便放下心,挥手让她们下去,自己打了帘子进去。
屋子里,萧雅正捧着一幅画,面露心疼,余光瞥见姬朝宗回来也不似从前那般嘘寒问暖,只捧着画让人看,焦急道:“你来得正好,快过来帮我看看,这画还能修复吗?”
她手里的那卷画并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可上头所标注的“昌恒”两字却是姬衡的字。
这幅画是姬衡送给萧雅的,即便过去十多年了,依旧被她保护的好,哪想到昨日天清气朗的,她刚想把画拿出来看看就被福福抓了一爪子,她又心疼又生气,足足一夜都没睡好。
今日忙完活又给母亲请了安,便急急回来,让人去外头请庄先生。
姬朝宗知道母亲喜欢父亲,连带着他送的东西也是件件保护的好,小到路边随手捡的一块石头,大到一些画啊、珠宝的,他幼时不小心弄坏了父亲送给母亲的一根珠钗,就被母亲罚着抄写了几十遍三字经。
许是想起这些从前,姬朝宗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手倒是伸了过去,把画接过来,仔细看了起来。
“怎么样?”
萧雅面露焦急。
姬朝宗余光瞧见她焦急的模样,故作深沉地摇了摇头。
萧雅本就着急,见他摇头更是急得不行,“你这不说话,只摇头是什么意思啊?”
“都坏了这么大一个口子,怕是很难修复了……”想起先前栖霞那番话,又道:“我听说庄先生老家出了些,这阵子不在京城。”
“这可怎么办?”
萧雅拧了眉,不多想就直接喊人,“来人,拿着我的牌子直接去宫里请几个工匠出来。”
姬朝宗见她这般风风火火的样子,刚想说话,就见外头突然走进来一个人,那人十有五,穿着一身黛蓝色的圆领长袍,长眉凤眼,头发用一根祥云纹的檀木簪子束着,和姬朝宗的面貌极其相似。
唯一不同的便是两人的嘴角,一个天生嘴角微翘,好似对这世间什么东西都了然于心,落得风流不羁的模样,一个嘴角不自觉向下轻抿,端得一副沉稳自持的模样,可见年轻时便是这样古板沉稳的性子。
这会他看了眼屋子里的母子两人,边走边问:“好端端的,怎么要请工匠?”
他今日原本就在休沐,刚从书房回来,萧雅方才就是特意避着他,哪想到平日到吃饭时间才会过来的人,竟然这会就回来了,忙把姬朝宗手里的画拿了过来藏到身后,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道:“没事啊,你怎么这会过来了?”
姬衡挑了挑眉,目光扫过萧雅,又落在姬朝宗的身上。
姬朝宗笑道:“您可别问我,免得母亲回头又同我闹。”他先前说庄先生不在京城也不是哄骗母亲,不过除了庄先生之外,自然也有旁人能修复,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无需他操持这了。
“儿子先告退。”
他说完朝两人行完礼便往外走。
姬衡看着他离开,这才走向萧雅,“藏了什么,我看看。”
萧雅平日在外头都是风风火火,说一不二,唯独面对姬衡,多了些女儿柔肠,这会看着姬衡,犹豫了一会是把藏在身后的画拿了出来,又同人解释道:“我一直保护的好,谁想到昨儿会被猫抓了一爪子。”
看到是这幅画,姬衡寡淡的脸上也不禁露了一抹柔和。
眼见萧雅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想她昨儿夜里翻来覆去的样子,他抿唇笑了下,抬手把人揽到自己怀中,放柔嗓音宽慰道:“你若喜欢,回头我再给你画一副便是。”
“当真?”
萧雅眼神放光,脸上也是藏不住的高兴。
见人点头便笑得越发开怀了,趁着无人又踮起脚尖往他脸上亲了下。
在外头沉稳老道的安国公,此时俊脸微红,刚想说话就被萧雅先握着他的胳膊往里头走,边走边说,“那你今天就给我画。”
看着她的身影,姬衡摇头失笑,终究是没说什么。
姬朝宗原是已经走了,后来想到母亲让他求的护身符便又折身回来一趟,正好瞧见这副画面,如今他手握护身符,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是“颇为懂”地退了出去。
刚走到外头,栖霞就回来了,“郎君。”
“嗯。”
姬朝宗把手里的护身符递给她,“过会给母亲。”又添一句,“先不必进去,父亲在里面。”而后也不再多言径直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
翌日。
顾家。
谭邱刚施完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叮嘱道:“这几日记得忌辛辣,多吃些清淡的。”顾攸宁点了头,便起身拿着药箱往外走。
“谭大夫,您等。”
顾攸宁看了一眼顾承瑞,见他昏睡着,嘱咐喜照顾又从半夏手里拿过两坛酒递给他,撞见谭邱诧异的目光忙道:“这是早年我母亲亲自酿的酒,您不肯收诊金,便把这个收了吧。”
谭邱不喜黄白之物,却贪一杯好酒。
这会听到这话,果然眼睛都放了光,倒也没拒,乐呵呵笑着点了头,自己提着两坛子酒往外走,边走边道:“二小姐不必送了。”
顾攸宁没有坚持,但是让半夏送了一程,目送着人离开,这才转身朝顾承瑞的屋子走去。
喜见她回来,忙喊道:“姑娘。”
“嗯。”
顾攸宁点点头,接过她手里的帕子亲自替顾承瑞擦拭额头上冒出来的虚汗,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又把手里的帕子递给喜,和人说,“我今日要出门一趟,若是回来得晚,你们就先吃饭,不必我。”
从前家里没出事的时候,她做便一向有自己的主意。
更不论现在了。
喜也没多想,轻轻应了一声便继续照看起顾承瑞。
顾攸宁掂量着时间也没久待,换了一身衣裳又拿了帷帽便让人套了马车出府去了。
她今日是要去官街。
但也知道这府里都是徐氏等人的眼线,从前去惟芳斋都不会让人把马车停到门口,更何况是这地方了,照旧让车夫停在西华门大街,而后她花了一串铜钱又叫了一辆马车朝官街的方向驶去。
马车是不能到里面的。
她让车夫先在一旁小道着,自己便掀开车帘看着小道,时刻关注着她要的马车。
*
都察院。
姬朝宗坐在上首的位置,手里握着一本公文翻看着。
快到散值的时间,底下官员也差不多都忙完公务了,这会便说着闲话,“听说早些日子樊楼又来了一位娘子,好似是打苏州来的,不仅弹得一手好琴,就连茶也煮得十分香,现在京城的儿郎们都趋之若鹜。”
“这般好,那不如咱们今日也去看看?”
底下一派应好的声音,又有人去问姬朝宗,“姬大人可要和我们同去?”
姬朝宗闻言,笑着抬了眼帘,嗓音温和,“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得高兴。”
似乎早就猜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了,不过是有人忍不住感叹道:“也不知日后哪家小姐福气这么好能嫁给大人。”他们共事三年,除了必要的公务,就没见这位姬大人去过这些烟花之地。
底下尽是说道姬朝宗的话,可姬朝宗这个当人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也懒得去辩解一句。
到了散值的时间,官员们一一告退,姬朝宗倒是不慌不忙留在最后,他出去的时候,周边什么兵部、工部全都散完值了,且不论马车了,就连人影都没几个。
“主子。”
杜仲见他出来,忙跳下马车,又给人搬了脚凳。
姬朝宗摘下官帽拿在手上,弯腰进马车的时候说了一句,“回头去醉香楼给母亲打包一份烧鹅。”
杜仲笑着应了一声,人坐好后就赶着马车往外走。
“吁——”
马车突然在半路停下。
姬朝宗差点没坐稳,扶着茶案,皱了眉,“怎么回?”
“主子……”杜仲也有些诧异这个情况,不过看了眼那个女子,是回头和姬朝宗禀道:“是顾二小姐。”
那个丫头?
姬朝宗皱了眉,他不是已经把谭邱给她送过去了吗?又怎么了?他也懒得掀起车帘,仍端坐在马车里,握着卷书,同杜仲发话,“问她什么?”
倒也无需杜仲开口询问。
顾攸宁就站在外头,闻言便道:“姬大人,我今日是特意来感谢您的,谢您让谭大夫出手帮忙。”
女子的声音压得低,似乎是怕人听见一般,原本漫不经心的姬朝宗不知怎得就起了火,别人都是想方设法要同他搭上关系,这丫头倒好……好似跟他牵扯上关系会让她为难一般。
可又想起她如今这幅处境,姬朝宗勉强压下些气,声音却还是那副不近人情的冷淡样子,“不必。”
“是他自己要帮你们,同我没什么关系。”
谭邱是想帮他们,可若是没有这个男人的授意,他又岂敢这么做?“不管怎么样,我都很感谢姬大人,若是……”顾攸宁抿唇,声音虽然依旧轻,但语气却十分坚定,“倘若日后姬大人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必定在所不辞。”
姬朝宗底下人才济济,哪里会有用得上她的地方?
可也不知道怎么了,听着外头女子的话,他突然就想起那日她撑着一把伞,在绿意葱葱中提步离开的身影,手里的书突然就看不下去了,他抬起眼帘看着那块织金团纹的布帘,长指轻叩书面。
须臾,
他才开口,“你会修画吗?”
“什么?”在外头的顾攸宁一怔,反应过来才斟酌着回道:“祖父曾教过我,我会一些,但不算精通。”
姬朝宗皱眉:“会,是不会?”
外头的顾攸宁沉默一瞬,应道:“……会。”
“嗯,”
姬朝宗长指不停,伴随着那轻叩书面的声音,淡淡道:“我有一幅画,你帮我修下。”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
而且顾攸宁也急着想还了这个恩情,闻言连忙应好,“那您什么时候有空,把画给我,我修复完便再来还给您。”
姬朝宗打小身份就高,不论年纪出身,就连朝堂那些五六十岁的老者也时常用“您”来称呼他,可听到顾攸宁这颇为恭敬的一声“您”,他是不由自主蹙了眉。
“大人?”
外头传来顾攸宁的声音。
姬朝宗回过神,语气淡淡,“画不能拿走,我明日会派人来接你。”说完见外头许久都不曾有声响,他长眉微挑,“怎么,你不愿意?”
这是顾攸宁第二次听人说这样的话了。
第一次只觉羞辱愤恨,可这一回……受了人的好意,何况也是她先提起的,再在这推三阻四倒是显得矫情了,何况她如今也就这个身子能看,以姬朝宗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倒不至于在这饥不择食。
想清楚了,她倒是也没再犹豫。
脆生生应了“好”,不过是很轻的补了一句,“大人,您派人过来的时候,麻烦不要停在顾家门口,或者您要是方便直接和我说个位置,我自己过去也可以。”
她可不希望被徐氏等人瞧见,处于漩涡之中。
又来了。
姬朝宗深深地感受到外头这个女人是多么不想跟他扯上关系,生平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偏偏还知道外头那人并不是欲拒迎,而是真的不想同他有关系。
他脸色难看,声音也越发低沉下去,“啰嗦。”到底又添了一句,“我自有安排。”
得了一句准话,顾攸宁也就没再耽搁,倒是也不担心姬朝宗会骗她,如今姬、顾两家的亲事是板上钉钉的,就算姬朝宗再混账,总不至于在明面上给顾家难堪,放了心,又同人道了一声谢便请辞离开,未听马车里的人有其他反应,她也没犹豫,转身朝小道上停着的马车走去。
“主子,”
杜仲道:“顾小姐已经走了。”
姬朝宗未回话,长指倒是终于舍得掀起车帘,不远处正有一辆青布帷盖的马车驶离小道,那上头连块牌子都没有挂,显然不是顾家的马车,威风仪仪的姬大人这回是真的被气笑了。
“走。”
他摔下车帘,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马车往醉香楼方向驶去的时候,里头才传来姬朝宗的声音,“明日把人带到澄园去。”
听到“澄园”两字,杜仲差点没直接拉住缰绳,半晌才语句怪异地应了一声,仗着里头的人听不见才又嘟囔一声,“这不是还是把人送进了澄园吗?啧。”
……
顾攸宁回到大街,没有立刻回家。
而是去蜜饯铺子买了好几份蜜饯,又给顾承瑞买了些练字用的纸,甚至给半夏等人都带了些珠钗头花……谭大夫的出现让她绷了三年的心终于放松了一些。
买了一大袋东西,两只手都快提不了了,她这才脚步轻快地朝顾家的马车走。
醉香楼外面。
杜仲提着烧鹅出来,看到自家主子正握着车帘看着前方,“您在看什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可前面不是人就是车。
姬朝宗听到声音的时候已经收回眼帘,闻言也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回家。”
到马车缓缓往安国公府的方向驶去,姬朝宗才又说了一句,“明日让扶风去接她,避着些人,别让旁人瞧见。”
杜仲这回是真的惊讶了,扶风和他一样都是姬家调.教出来的护卫,对主子有着完全的忠诚,他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武功一样高强,而最主要的是扶风是个女的,一直替主子做一些不能显露于人前的,平日很少出现在大众的面前。
*
顾攸宁一直在想,姬朝宗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通知她,不会被其他人发现,想的多了,她夜里就没怎么睡好,翻来覆去的,又怕姬朝宗不小心露了蛛丝马迹,又怕顾婉人知道惹了没必要的风波。
这样折腾了一晚上,笼统也就睡了两个时辰,到翌日起来的时候,免不得眼下犯了些青黑。
半夏只当她昨儿夜里又熬夜画画了,替人洗漱穿衣的时候,不由劝道:“如今家里手头宽裕了,小少爷又有谭大夫诊治了,您也不用像从前那样辛苦了。”
顾攸宁自然不好和她解释,拿着她递过来的帕子轻轻敷着眼下,嘴里说道:“我这几日要出门。”
半夏拧眉:“怎么了?”
“唔。”顾攸宁想了想,是没打算把姬朝宗的同人说,便扯了个慌,“这阵子惟芳斋来了批画需要修复,杜掌柜知道我会修画便请我帮个忙。”
她不大会撒谎,这会随口说了一句就不再开口了。
这几年全靠杜掌柜帮忙,半夏虽然怜她辛苦但也不好阻拦,只好说道:“那您也注意着休息,别忙起来就忘记吃饭。”人点了头,又道:“家里我会看着,您不必担心。”
顾攸宁听到这话,眉眼也跟着舒展了一些,笑着握了下半夏的手。
虽说和半夏说了要出门,但实则姬朝宗那边没什么声响,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人,便在屋子里磨蹭着,直到半夏第二次来问她准备什么时候出门的时候,她刚要回答,就见窗外砸进来样东西。
她愣了愣,忙朝窗外看去,可那里什么人都没有,只好捡起地上的东西看了眼,才发现竟是张字条。
“姑娘?”
半夏打了帘子进来,见她在地上蹲着,只当她是哪里不舒服,忙快了步子,担忧道:“您怎么了?”
“啊,”
顾攸宁把字条藏到袖子里,“没事,我东西掉了。”
“您吓死我了。”半夏扶着人起来,上下看了一眼,见她的确无碍,这才松了口气,“您什么时候出门,奴婢先给您去门房让人准备马车?”
“不用了。”
顾攸宁笑道:“杜掌柜会派人来接我。”
半夏倒也没起疑,点了点头,又把一只小包递给她,叮嘱道:“奴婢给您放了些糕点,您若是饿了便先吃些,垫垫肚子……”心里是担心,又说道:“那边吃得多,回头您再让店里的小二、伙计出门跑一趟。”
顾攸宁看着她好笑道:“您当我是从前在书院上学那会呢?”
心里却是暖的。
“知道了,我先走了。”她说完就往外头走。
如今家里都没把她当一回,那些下人瞧见她自然也不会多问一句,只是喊一声“二小姐”就完了,这倒是也方便顾攸宁,她走出门房又拐到一条小道,果然瞧见那边停着一辆马车。
“顾二小姐。”
有个穿着黑色劲衣的女子就站在马车旁,见她过来,忙拱手一礼。
女子身量高,指腹处有许多粗粝,一看就是会武功的那种,想到自己屋里的那张字条,顾攸宁心中了然,也没多问,朝人点了点头,又朝马车看去,见那边并未挂什么牌子,轻轻松了口气,上了马车。
不知道过了多久。
马车才停下,外头传来扶风的声音,“小姐,到了。”
顾攸宁掀开车帘,往外头看了一眼。
她以前没来过这个地方,但也能察觉这里大抵都是一些私宅,又见那上头门匾写着“澄园”两字,知道京城有不少世家贵族的老少爷们都会在外头置办一些私宅,养着外室,她皱了皱鼻子,想到那人当日的无赖行径,心里是有些不齿。
不过不齿归不齿。
她今日是来干活的,且不管这里住着谁,替姬朝宗修完画,他们之间也能算是两清了。
想到这,
顾攸宁也没耽搁。
拿起自己的包包,没让人扶就走下马车。
本以为这里有其他人住着,可一路进去,除了楼台亭阁就连下人都很少,直到走到一间院子前,一路都不曾说话的顾攸宁刚想问这里有没有什么人住着,她也好避着些,就见不远处的长廊上走来一个男子。
那人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宽袍,乌发全披在身后,手里握着卷书,脚下踩着木屐,倒是真有些名士风流的感觉。
许是瞧见她。
姬朝宗掀起狭长的丹凤眼朝她看来,见她发愣,又拧了眉,“杵着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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