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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是略阳李家的李迟求见,隗嚣还真接见了他。
李迟的父亲李忠,和隗嚣算是世交。
李家世代经商,家底颇丰。
当年隗嚣在凉州起事的时候,李忠没有捐赠钱粮。
隗嚣称霸凉州之后,对李忠也是投桃报李,给予李家不少的便利,让李家的生意越做越大。
李迟见到隗嚣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自己和小妹留守老宅,结果遭遇暴民洗劫,家中的粮食被抢夺一空,现在家中实在没粮可吃,这次前来,就是想借些粮食。
听了李迟、李春月兄妹的遭遇,隗嚣眉头紧锁,说道:“现在略阳在打仗,你和你妹妹还留在略阳作甚?
你赶快回去,把你妹妹接出城来!”
李迟连连摇头,说道:“大王,我和小妹不能走,父亲本来就不喜欢我和小妹,如果我和小妹又偷偷跑出老宅,等父亲回来,我兄妹二人就再没有活路了!”
隗嚣叹了口气,对于李忠的做法,他也颇有微词,同是自己的子女,又何必这般的区别对待。
他想了想,说道:“行吧,等会我让人给你几石粮食,你带回城去。”
李迟急忙摆手,说道:“大王,太多了。”
“哦?”
我白送你几石粮食,你还嫌多?
李迟说道:“现在略阳虽没有封城,但进出略阳,都有贼军搜查,几石粮食,一旦被贼军发现,都得被他们抢走!”
他这么一说,隗嚣立刻想起来了,确实是这样,汉军对粮食的看管很严,略阳很多粮商想把粮食运出城,结果都被汉军截下抢走了。
他重重地一拍桌案,说道:“这些汉贼,就是一群蝗虫!”
稍顿,他看向李迟的眼神柔和了几分,说道:“那……你就少带一些粮食回城,等不够了,再来我这里拿!”
“多谢大王!”
李迟满脸的兴奋之色,向隗嚣拱手施礼。
隗嚣令人给李迟准备些酒菜,让他下去吃饭。
李迟被军兵领到一座营帐里,里面已然摆好了饭菜,没有山珍海味,就是很普通的粗茶淡饭。
不过作为富家公子的李迟,活像饿死鬼托生似的,甩开腮帮子,这顿吃,把整整一桌的饭菜吃了个精光,就连菜汤都恨不得添光。
期间,隗嚣还特意过来看看李迟,见他那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的样子,隗嚣对于李迟的说法更是深信不疑。
吃饱喝足,李迟走出营帐,向外面的官兵打听王遵的住处,说是要前去拜会。
隗嚣对李迟不错,现在李迟要去见王遵,兵卒们不敢阻拦,有会来事的兵卒还主动把他领到王遵的营帐。
听闻有个叫李迟的人要见自己,王遵一脸的茫然,他根本不认识李迟,正想说不见,报信的兵卒小声说道:“大将军,这个李迟,可是大王的宾客。”
王遵一怔,想了想,还是点了头,让兵卒把李迟带进来。
李迟进入营帐,见到王遵后,立刻自报家门。
王遵不认识李迟,倒认识李忠,谈不上有多深厚的交情,但也一起吃过几次酒。
王遵很随意的和李迟寒暄了几句,问道:“李贤侄来见我,可是有事?”
“这……”说着话,李迟向左右看了看。
王遵凝视李迟片刻,向外挥了挥手,说道:“都先退下!”
在场的兵卒纷纷躬身施礼,退出营帐。
等到营帐里只剩下自己和王遵两个人,李迟疾步上前。
王遵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握住肋下佩剑,冷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李迟摆手说道:“大将军不要误会,小人并无恶意。”
说着话,他快速提起袍襟,从靴筒里掏出一卷绢帛,毕恭毕敬地递给王遵,低声说道:“大将军,这是陛下托小人送来的。”
陛下?
王遵下意识地接过绢布,没有立刻,而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李迟。
哪个陛下?
是成都的陛下,还是洛阳的陛下?
他一肚子的疑问,但却不开口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李迟。
李迟吞了口唾沫,又向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是大汉的天子,托小人送来这份绢帛!”
王遵身子猛然一震,拿着绢帛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不过他的目光依旧是落在李迟的脸色,而且越来越犀利。
李迟知道此事关系重大,甚至是决定着王遵的生死,他小声说道:“小人可以全家性命担保,所言句句属实!”
看着他坚定又坦荡的双眼,不知过了多久,王遵才收回目光,看着手中的绢帛,一点点的将其慢慢。
这块绢帛就是一长条,场面的字也不多——顺天道,归正途。
落款是个‘秀’字。
别看就这么几个字,但刘秀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邀王遵背弃隗嚣,投靠汉室。
王遵看罢之后,二话没说,立刻找出火折子,吹着,然后将绢帛点燃。
直至这块绢帛化为灰烬,王遵的心都在嘭嘭嘭的快速跳动着。
他缓缓抬起头来,尽量抑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问道:“李迟,这可是陛下亲手所写?”
“正是!是当着小人的面,陛下亲手所写!”
王遵身子抖动的更加厉害,眼圈不由得泛起红晕。
王遵和隗嚣不一样,他追随隗嚣,揭竿而起,南征北战,征伐疆场,其目的就一个,辅佐汉室。
当初隗嚣决定归顺洛阳,王遵兴奋的数日睡不着觉,后来隗嚣背叛洛阳,投靠成都,王遵气得七窍生烟,在家中不知骂了隗嚣多少次,是个糊涂虫,净干糊涂事。
可以说,早在隗嚣决定尊崇公孙述为天子的那一天,王遵就已经和隗嚣离心离德。
只不过他想告老还乡,隗嚣不同意,王元、王孟等人也都不同意,王遵推辞不过,也就只能继续留在隗嚣的身边。
现在刘秀亲自修书,邀请他归顺大汉,王遵能不激动,能不兴奋吗?
他尽量不让自己的激动表现在脸上,慢条斯理地问道:“李迟,你……”李迟很机敏,知道王遵在顾虑什么,他正色说道:“小人给大将军送来这份书信,就是在拿性命冒险!小人对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好!我且信你!”
王遵沉吟了片刻,说道:“你带我向陛下哨句口信:汉室乃天下之正统,凡有识之士,皆以匡扶汉室为荣,遵虽不才,亦愿为汉室进献绵薄之力。
王氏世代,深受汉家恩泽,祖上之光耀,遵片刻不敢忘。
若陛下不弃,遵愿为陛下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王遵的祖父、父亲,都曾是汉室官员。
说完话,王遵伸手入怀,掏出一块玉佩,递给李迟,说道:“此佩,可作为遵之信物。”
这么重要的一封回信,而且还是给天子的回信,应该用笔来写才对。
可王遵不敢,用笔写下这番话,那就是铁证如山,落到隗嚣的手里,他有十颗脑袋都保不住。
安全起见,他只能口头叙述自己的心意。
即便李迟是细作,跑到隗嚣那里去告状,那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自己还有得辩解,至于这块玉佩,也不能作为铁证,他可以反过来说是李迟从他这偷走的。
以他的身份地位,只要没有铁证落入人家的手里,即便是隗嚣也轻易动不了他。
听完王遵的这番话,李迟很是激动,连连点头,正色说道:“大将军放心,小人一定把大将军的话带到。”
说着话,他把王遵送他的玉佩塞进靴筒里。
王遵看得直咧嘴,这是可他王家祖传的信物,就这么被李迟放进鞋壳里了……他清了清喉咙,提醒道:“李迟,万不可把玉佩踩坏。”
李迟连连点头,还乐呵呵地拍了拍鞋子,说道:“大将军放心,放在这里最安全。”
“嗯……”王遵干笑两声,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目光一个劲的向李迟的鞋子上扫。
李迟离开大营事,带走了一大包裹的干粮。
而后,他原路返回,顺着东城门,回到略阳城内。
进了李府,他见到洛幽,把王遵的玉佩,以及王遵托他捎的口信,一并转告洛幽。
洛幽听后,立刻离开李府,去见刘秀。
军营,中军帐。
听了洛幽的转述,刘秀以及麾下的众将,都是喜出望外。
王遵同意投靠己方,这可是件大喜事。
铫期笑道:“王遵可是隗嚣的大将军,是最早跟随隗嚣的心腹大将之一,王遵倒戈,这对陇军士气的打击可不小啊!”
祭遵亦是连连点头,说道:“此消彼长,现在隗嚣想打下略阳,可就更难了!”
来歙眼珠转了转,说道:“陛下,微臣以为,倒是可以让王遵暂时留在陇军。”
刘秀不解地看着来歙,问道:“这是何意?”
来歙正色说道:“王遵倒戈,投靠过来的也只是他一个人而已,倘若王遵能说服牛邯倒戈,那投靠过来的可就不再是一个人,而是十多万的大军啊!”
见刘秀的眼睛一亮,铫期、祭遵亦是两眼放光地看着自己,来歙继续说道:“王遵和牛邯,交情过命,旁人去劝说牛邯倒戈,或许未必成功,王遵若去劝说,微臣估计,事情十之八九。”
刘秀眯了眯眼睛,嘴角微微上扬,他拿着王遵送来的玉佩,拇指在玉佩上来回的摩挲,喃喃说道:“看来,过两天,还得让李迟再去找隗嚣‘借粮’啊!”
在场众人闻言,不约而同地都笑了。
还真别说,这个李迟,倒确实是个会办事的人。
过了两天,一直没有动静的隗嚣军大营,终于又出来进攻略阳了。
这次,隗嚣没有在分兵,而是让陇军和蜀军合并到一起,合力进攻略阳的西城。
说是两军合一,而实际上,在发起进攻的时候,陇军方阵、蜀军方阵,还是泾渭分明,陇军在右,蜀军在左,一同向前推进。
八万大军的攻城,声势浩大,气势如虹,看起来很是吓人,但进攻时,两军还是犯了老毛病,都不愿意使出全力进攻,还是那副雷声大雨点小的样子,八万大军的攻城,看起来反而像是在佯攻。
打打停停,这一天的时间,战斗就在这种不紧不慢地节奏中度过。
八万大军,硬是打不下来只两万人驻守的略阳,回营之后,隗嚣自然又是一顿大发雷霆,把麾下众将,连同蜀军的李育、田?骂了个狗血淋头。
李育和田?垂着头,也不吱声,反正不管你怎么骂,我就是这样,你想让我去和汉军拼命,你在后面坐享其成,那不可能!用现在的话讲,这李育和田?是属滚刀肉的,脸皮之厚,一锥子下去都扎不出来血。
公孙述派这么两个滚刀肉率兵增援隗嚣,也不难看出,公孙述对隗嚣究竟有几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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