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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杜长史骑马去寻小江将军,江珣现在官居从四品宣武将军,江珣发话,姓赵的敢不乖乖交还棉车。
江珣与杜长史师兄弟,一向亲近,赵校尉虽不是江珣正管,江珣道,“赵校尉的上官是邢千户,邢千户为人向来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我让周千户去与邢千户说一声。”周千户是江珣手下的千户,当时就派了周千户过去。
“有劳你啦。”
江珣道,“叫声师兄权当谢我。”
“我看你这目无师长的病又犯了,我武功大有进境,有空比一场。”
“不比,怕伤着师弟。”
“师弟怎么还学会说大话了。”
俩人斗了一回嘴,一时,周千户就回来了,同来的还有一位方校尉,方校尉对杜长史一拱手,客气道,“必是底下人不经心,闹出这样的误会,误扣了大人的东西。我给大人陪个不是。”
“方校尉这就太客气了,你们负责行宫一带的巡逻,抽检货物也是应有之义。只是这些棉花是急用的,若是还没检查好,我再等等也无妨。”
“好了好了,一丁点的问题都没有。”方校尉心里把赵校尉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通,想说姓赵的你这是脑袋发了什么昏,扣三皇子妃娘娘的运棉车,现在让老子在这里替你赔礼道歉!
方校尉亲自带着杜长史去取棉车,刚到禁卫军存放东西的地方就见空地上一片焦黑火痕,负责看管货物的小旗瑟瑟发抖,方校尉大怒,怒问,“棉车呢?”
小旗直接跪下来,“大人,昨夜大火,又起了风,小的们实在救不下。都,都烧光了!”
杜长史的眼神一瞬间冷如冰寒,他很快从焦土上收回视线,问方校尉道,“不知此地是谁当值?”
方校尉喝那小旗,“没见大人有问吗?昨晚是谁在这儿!既是营中起火,为何不见回禀!”
小旗官职低微,浑身颤抖,“小的也是刚来,没见到这里看管的李小旗。他是赵大人手下,昨天也是他带人将棉车拉回来的。按规矩昨天夜里就要换班的,小的过来,李小旗看的守,说这些货是赵大人特意吩咐过,他不敢懈怠,小的就先回去了,早上李小旗的手下孙大勇去喊属下过来交接,属下刚来,见这里大火,孙大勇说烧3的都是些不相干的东西。”
方校尉与赵校尉同级,都在邢大人手下当差,彼此间免不了有些比较。寻常谁收没的东西就是谁的人看管,这些东西除了上交邢大人的一份,还有交到禁卫军那里的例,剩下的谁罚没便是谁的。所以,赵校尉方要派自己人看管。
方校尉冷冷斥道,“蠢货!”
方校尉心里已将赵校尉当个死人了,截三皇子妃娘娘的运棉车就大大的得罪了三皇子府,三皇子既便不为此发怒,也要极为不喜。如今倒好,棉车一把火烧光,三皇子就是为了颜面也得把赵校尉发落了。
方校尉急出一脑袋汗,想着如何给杜长史个交待,才能不使杜长史迁怒到邢大人身上。
杜长史主动解了方校尉的困,杜长史道,“倘不是方大人带我过来,我还不知棉车出了这样的变故。方大人放心,你与邢大人的情分,我记心里。你我都未料到棉车出事,这事不能不回禀娘娘一声。”
“是,是。”方校尉一脸歉意,“杜大人,现在说什么怕都不能息大人之怒!大人放心,此事必然给大人一个满意交待!”
杜长史扶住方校尉,温言安慰,“我知此事与你和邢大人无关,必然如实回禀。”
方校尉暗暗松口气,他职司不比杜长史低,说起来他是禁卫军实职,杜长史只是王府属官。不过,三殿下能驾御前,必然是受宠的皇子,何况近年来三皇子委实办了几件大案。方校尉实在不愿得罪三皇子,何况此事简直是没来由的令三皇子大失颜面,方校尉都觉理亏。杜长史对他又没有半分为难,方校尉也愈发客气。
穆安之李玉华一个在御前一个在蓝太后那里,杜长史先去寻了严琳,与严琳说了棉车被烧一事,严琳脸色微变,“真烧了?”
“我亲眼见了烧焦的地方,昨晚有风,留下的证据不多,偶有见一两粒焦黑东西,似是棉絮烧剩的。”杜长史道,“不过,自来军中扣留物品,尤其商货,他们若想私吞,寻个由头说丢了烧了没了,也不稀罕。二百辆棉车不是小数目,一会儿禁卫军那里就得先把运棉的驴骡马车送来。那些棉花,要不是烧了,就是让人私吞了。”
“一会儿禁卫军必然来人交待棉车的事,你来跟他们交接,旁的我让人去办。”
“好。”
方校尉回去先回禀邢千户,邢千户看向方校尉,“姓赵的这是失心疯了?”
方校尉是邢千户心腹,不禁道,“三殿下与禁卫军向无来往,赵校尉突然落三殿下颜面,此事三殿下必不能善了。”
邢千户问,“你看杜长史面色如何?”
“极是不悦。不过,杜长史说知道此事与大人无关。”
邢千户再问,“就一点儿都没剩下么?”
“我问了几个昨夜值勤的兵丁,除了起火时牵走的驴骡,都烧光了。”
邢千户起身道,“你把这事知会江将军一声,他特意让周千户过来打招呼,不想却是出了这样的意外,我心里很过意不过。不过,此事关系极大,三皇子是陛下龙子,姓赵的无故落三皇子颜面,我得先去禀林统领,就你去回江将军吧。告诉江将军,稍后我亲去赔罪。”
“是!”
“办完江将军这里的差,立刻把剩下的车马驴骡给客客气气的送回去,不管三皇子那边说什么,你只管听着,凭打凭骂,不许说一个不字。跟管事的人说,余下损失,立刻奉上。虽不能弥补千万之一,还请一定不要嫌弃才好。”
“是!”方校尉义愤不平,“姓赵的闯下这样的大祸,倒是叫大人替他收拾烂摊子。”
“你以为我还真能收拾,我算哪根葱,三皇子如何能知道?”邢千户叹口气,要来佩剑,立刻出门求见林程林统领。
此次穆宣帝行宫之行,未令林大将军随驾,而是贴身带了林程负责御驾安危。林程每日必然亲自查看各处布防,邢千户找到林程时,江珣就在林程身畔听林程吩咐。
邢千户心里不禁也问候了一回赵校尉的祖上十八代,禁卫上下谁不知道江珣是陛下爱将,陛下都亲昵的称一声小江。江将军本就出身显赫,自己武功高兴,行事公允,自入禁卫以来官儿升的飞快。这姓赵的,好死不死得罪江将军,如今他都要跟着吃挂落!
林程那里交待毕,邢千户方则上前,江珣道,“将军,属下先去布置了。”
邢千户道,“刚刚下官着方校尉去江将军那里,不想将军在统领大人这儿。江将军,是三皇子妃的棉车出了事。”林程任禁卫军正三品统领,官封昭毅将军。
听邢千户的话,江珣先同林程回禀棉车的来龙去脉,“三皇子妃的织布作坊就开在三皇子的庄子上,离行宫不远,时有车马驮货来往帝都城。今天一早三皇子府的杜长史过来寻属下,说昨天赵校尉扣了送往作坊的二百辆棉车,杜长史过来打听棉车可有不妥,我想着这几百辆车,放在禁卫营也占地方,何况毕竟有三皇子的面子,倘无妨碍就给作坊送回去。赵校尉在邢千户那里当差,就着周千户过去问了问。”
林程问邢千户,“出什么事了?”
邢千户小心翼翼的把棉车烧毁的事说了,林程问,“赵丛在哪儿?”
“今天赵校尉休沐,没来当差。”
林程不辩喜怒,“既是他扣的棉车,就让他去跟三皇子府解释!”
赵校尉也有些傻眼,他没料到半夜就起了火,把二百辆运棉车都烧了。他也没旁个法子,知道驴骡都被邢千户送回三皇子那里,硬着头皮去回禀邢千户,邢千户说,“你昨儿个扣棉车也没来禀我一声,你既能扣棉车,自能解决。”把赵校尉堵了回去。
赵校尉心说,我扣棉车也是份内之责,谁也没料到棉车就烧了,烧就烧,大不了补偿些银子。赵校尉令手下百户给严琳送了二百两银子,算是赔了棉花损失。
严琳反手就把赵校尉告上刑部,罪名便是私扣商贾货物,暗中出售,谋取暴利!
而且是人赃俱获,二百辆棉车就是证据。赵校尉出了棉车烧毁的文书,连带二百两银子的赔偿也给了作坊的。可二百辆棉车好端端的,被许郎中带人截在帝都城,当时便将接收棉车的商贾抓个正着,这人就是赵校尉的族人,接手被禁卫军罚没的货物低价出售,赚取私财。
带着棉车送往帝都城的也是赵校尉的心腹杨百户。
这事既经刑部,又关乎禁卫军之事,御史台先闻了风声,卓御史在君前便参了禁卫军一本。
参奏禁卫军依职权之便,强夺百姓财物!
林程君前奏对时亦毫不避讳,“这件事臣前天就知道,二百两棉车是三皇子妃织布作坊的货物,被赵丛以怀疑不妥扣留。臣知晓此事时,赵丛回禀棉车已经烧毁。臣着人去棉车烧毁之处查看,当时棉花并未卸下马车,因夜间有风,即便棉花被烧成灰烬,二百辆马车也该留下些残存车驾之类,却是什么都没有。臣命江将军暗中追查,此事既涉刑案,不好禁卫军私自处置,故而知会刑部,一举人赃俱获。”
穆宣帝脸色舒缓,“禁卫军中竟有这样的害群之马。”
林程道,“承平日久,难免生出蛀虫,不足为奇。有一个抓一个!有两个抓一双!陛下圣明烛照,这些暗域鬼魅成不了气候。”
穆宣帝面色缓和,对林程道,“禁卫军的事还是你多上心,虽说朕的安危要紧,也不要扰民。小小百姓,有个生计不容易。”
“是!陛下放心,臣必严明规矩,不使禁卫军扰民!”
太子穆安之在御前看林程这一场对答,均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念头:卓御史竟也有一折参空的时候!
尤其林程在穆安之发难之前先拔了赵丛,于公,非但消弥了禁卫军的一场危机,于私……那赵丛是林程继母的娘家侄儿兼二女婿……看来,林程将军与继母的关系非常寻常啊。
林程在御前自辩时,刑部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差持程侍郎手令冲进赵家,封存一切文书财物,赵家所有人口分男女禁足两处小院!
刑部正式追查赵丛任上贪枉之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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