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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卓眼中的凶光转瞬即逝,脸上的不高兴却没有隐藏。
他慢慢说道:“郑大师,你这话可不兴随便说啊。”
今天是被王风益拉来看蛇,算换换心情,即便现场气氛不是自己习惯的那样,他也没有在意,觉得自己没瞧出来的空盆来蛇确实不虚此行。
但是,这疑似开口做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十年之后或有一劫……再加上,他先前又口口声声的提及裘小官,恐怕还真的是个祸害。
方卓神色不悦。
餐厅里的气氛也随着他淡淡的语气而跌至冰点,酒意不能掩盖对方总财富地位的尊敬以及传说中他背后能量的畏惧。
换了一般人,可能真就慌了。
可是,郑大师是进去蹲过的人,又从气功热时代走过来,现在也徒弟成群、高朋满座,相当成功。
尽管刚才的一个眼神让他心里一惊,但这一趟过来就是把方总作为目标,现在又是众目睽睽,他心下一横,还是按照原有打算,先表示了歉意:“是是,方总,不好意思,是我冒失了。”
郑大师目光瞥了瞥其他人,意思是这话不该当众说,而不是自己说错了。
他站起来,提了一杯酒,要罚酒致歉。
方卓伸手一拦,说道:“郑大师,你是有功力的,既然这话说出来了,那也就但说无妨,不然,这顿酒我喝着也不踏实。”
郑大师端着酒杯,似乎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一阵沉吟后还是仰脖把酒干了,然后坐下来,说道:“方总,这种事讲究一个缘字,出之我口,入之你耳,今天咱们见面就是缘起。”
“今年是乙酉,天干之乙为阴木,地支之酉为阴金”
“按六十甲子纳音来看,前有甲申,这便是泉中水,属阴沟之水,喜东方春木和南方夏火。”
郑大师缓了一口气,又说道:“这個月是戊子,天干之戊属阳之土,地支之子属阳之水,纳音为霹雳火。”
“两者相遇便是电击金蛇、云驰铁骑的变化之象。”
“我看方总的面相手相,这种变化既起便是十年运势,待到甲午乙未,混于沙而别于沙,居于火而炼于火,乃曰沙中金,方总的变化之象用四个字来说就是——气盛物极。”
“而到了极点,方总必须施收敛,脱锋锐,金气藏伏,届时自会有惊无险,安然渡劫。”
郑大师长吁了一口气:“这世间之气的变化,人生之事的遭遇,实在玄奇,不可尽看尽知尽信,方总,我们交浅言深,这是我的不是,我的罪过。”
他再次提了一杯酒,这次却没有站起来,只是一饮而尽,随即放下酒杯。
“方总,我这神气衰微,今天就到这吧。”
郑大师不待方总回答就要离开。
方卓眯了眯眼,却出声道:“郑大师,我这个人但行好事,不问前程,这杯酒敬伱,有机会去萍乡再登门拜访。”
他先前一直抿酒,这是第一次喝了一整杯。
郑大师含笑点头,飘然离去。
餐厅里走了一位大师,又加上大师的交浅言深,气氛一时间颇为古怪。
“郑大师有真功,方总有运势,今天这就是缘分啊。”廖寅勇出声打破安静。
方卓微微点头,提起酒杯,说道:“廖总说得不错,施收敛,脱锋锐,这是大师的点拨,我敬你一杯。”
廖寅勇受宠若惊,连忙站起来把酒喝了。
这杯酒过后,随着王风益有意的重燃气氛,酒桌上渐渐也就没那么尴尬。
方卓不同于之前的浅尝辄止,差不多是打了一圈酒,最后说道:“今天见到各位,按照大师的说法,也是一个缘字,以后有机会多合作。”
众人听见方总这样说,自然大喜,纷纷出声捧场。
饭局也就至此结束了。
“方总,这……”王风益陪着方总,有些踌躇,这下午的活动还搞不搞了?
“回去。”方卓言简意赅的说道。
不过,临走前,他还想和郑大师告个别,但居然被大师徒弟婉拒,说师父动了神气,需要休息,留了个礼物算是这场见面的缘分见证。
方卓有些意外,接过小礼盒,没有坚持,只让这位徒弟转述自己的谢意。
轿车离开农家乐。
方卓坐在车里,没有开礼盒,直接扔进了王风益的怀里:“借花献佛,王哥,送你了。”
王风益惊愕:“啊?方总,你都不看看里面是什么?”
方卓笑了一声,没说话。
王风益想想,拆开精致的礼盒,发现礼物是一柄桃木小剑,造型古朴。
他展示给方总,说道:“桃木剑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让方总你披荆斩棘的?”
方卓摇头,谁知道大师是什么意思呢。
王风益翻来覆去看了一会这个礼物,扭头瞧见后座的方总若有所思,便问道:“方总,这个,这个,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有空去个有名道场,给捐个佛祖金身。”方卓回神。
王风益把桃木剑放回礼盒,“咳”了一声,有点摸不清方总是不是在开玩笑,犹豫之后还是直言不讳的说道:“方总,咱还是别信这个,有那钱,不如多挖点人才。”
方卓惊讶道:“王哥,你居然不信?你不信还拉我来干什么?”
“变蛇啊,拉你看郑木变蛇,但要说这个十年有劫……”王风益微微摇头,“真要验证他说得准,那得等十年,也太无赖了。”
方卓饶有兴趣的问道:“你不信这种算命相术?”
“虽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王风益斟酌道,“但是吧,我对这些是不太信的,我看方总你平时似乎也不关注这种东西,公司经营自有章法,还是不要被这种事乱了心境。”
方卓悠悠叹道:“谁说王哥只知道吃喝玩乐?这是相当有定力,真是我的诤友啊。”
王风益点点头:“那必须有定力,毕竟不是说我以后有一劫。”
方卓哈哈大笑。
片刻之后,说道:“今天是来看变蛇,郑大师这一手我是真的没看出什么破绽,挺神奇,至于,他说的那些运势变化嘛……”
王风益聆听方总的想法。
方卓却没有继续往下说。
这位郑大师还是比较有名的,最出名的莫过于和马伝的交集,而观其言、察其行,大收干女儿,大建家乡府宅,大肆敛财收徒,实在和想象中的大师气质不太相符。
后来也是事败,再次进去,没有再出来。
以后观前,恐是招摇撞骗。
但话说回来,这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放在方卓身上却是不能不多想三分,万一碰见个有本事的呢?也许人家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呢?
既不能听他空口白牙的断言十年,也不好碰见这么一遭就视若无物。
而且,看今天郑大师巧舌如簧、拂袖而去、闭门送礼的高人模样,也是有手段,要是让他真去蛊惑裘兰花,那个倒霉催的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
方卓有个很简单的判断方式。
你自认是大师,那就以大师的标准来要求你好了。
要是真有玄奇,立即奉为上宾。
要是招摇撞骗,那就……看情况。
方卓心里没什么犹豫的下了决定,看了会车窗外的景色,笑道:“我如果去道场捐个金身,能保佑冰芯的制程技术顺利突破,那也挺赚的。”
“嗨害嗨,方总,你不要置这个气。”王风益愈发清醒,“今天这场就是逗趣解闷,碰见的这些人,他们聊豪车,你方总嫌劳斯硌屁股,他们聊豪宅,你方总手下就有盖宅子的,他们聊女明星,你方总能365天夜夜不重样,有什么好说的呢?”
方卓抛出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王风益耸耸肩:“就是来看变蛇,方总,你说这变蛇好不好看?”
“好看。”方卓说真实观感。
“好看就行了。”王风益认真道,“真要让方总你因此忧心,我王风益就成罪人了。”
“王哥,言重了,我是觉得做个风险对冲也不错。”方卓微微一笑。
“嗯?”王风益没明白。
方卓说道:“回头你见了老裘,问问他什么靠山石不靠山石的,告诉他,那玩意不行,需要的话,我再送他几盆兰花。”
王风益不以为意的说道:“这种事肯定是郑木夸大其词,我相信裘区长。”
方卓愈发感叹:“王哥,你真是……无欲则刚。”
“人家大师不是和人说了嘛,知足常乐。”王风益笑道,“我就是混吃等死,知足常乐。”
方卓摇摇头,王哥这心态,真的稳……
他不再聊大师的相术,转而开始探讨今天看的那个变蛇。
只是,王风益尽管不是第一次看,这次仍旧没看出什么破绽。
两人聊了一会,都是啧啧称奇。
下午时间因为改变行程,没有多做安排。
方卓今天空出来时间,就在办公室请王风益喝了喝茶,闲聊了一会天,解解酒气。
而到了晚上的时候,他把今天休假的安全助理陈虎给喊了过来。
陈虎是从纽约来的,刚开始从商会退休的时候还不习惯,现在经过大半年的时光,已经适应了新的工作和生活。
“阿虎啊,今天碰见个事。”
方卓把看到的空盆来蛇和陈虎描述了一遍,询问道:“这人说是用气功,你听过类似的吗?”
“空盆来蛇?这好像是变戏法。”陈虎仔细回忆,“我在唐人街的时候好像听过。”
方卓点点头:“那你问问纽约那边,到底是气功还是戏法,也不光问纽约,你明天开始给我找找魔术师,看看能不能复刻这样的表现,不要声张。”
陈虎应了下来,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事,听起来像江湖杂耍。
方卓先交代了这件事,继续说第二件事:“你联系商会那边再来几个人,最好祖籍是赣省的,以商会名义回国去萍乡瞧瞧,嗯,不要用安良商会的名义,找其他商会,就说回家乡投资。”
“今天这个变蛇的是位大师,你让他们和大师搭上线,给算算运势,看看准不准,看看能不能算出来回乡投资的真假。”
陈虎愣了愣:“算命的?大师?”
方卓点点头。
陈虎听出来老板的意思,揣测着这恐怕是遇上了骗子。
他琢磨几秒钟,问道:“方总,他要是算不准呢?”
方卓踌躇。
要是算不准……
他下意识瞧了瞧办公室里挂着的“与人为善”,说道:“回乡投资可能需要大师指点,他要是开口好处费之类的金额在200万以上,那就诚挚邀请他去唐人街算命,算不准不给饭吃。”
陈虎懂了。
方总还是心善,什么大师敢开口要200万的好处费?这是给那位大师一条生路啊。
这要换了自己,他算不准还敢要钱,立即套麻袋弄走。
“方总,还有别的嗎?”陈虎难得帮老板办事,务必要辦的明白,免得出差错。
方卓微微摇头,别的倒也没什么了。
郑大师神乎其神,一开口就给自己断了十年之后的運势,照他这个水平,看几个国外回乡投资的真伪还不是手到擒来?
如果真的马失前蹄,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还留着一道生机给他。
如果连這一道生机都不要,那就去国外开展事业吧。
陈虎兴冲冲的离开了。
要说这保护方先生安全的工作,真的很平淡,好容易有这样的乐子送上门来,真得好好表现。
方卓坐在办公室里喝了一杯茶,提笔练了一会字。
临下班前还是觉得应该亲自给老裘打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
“老领导,今天我去看了个大师变蛇,听说他之前和你相谈甚欢?有这回事吗?”方卓直来直去。
裘兰花还没来得及开口就颇为惊愕:“啊?相谈甚欢?我是碰见那么一人了,也就看了看戏法,聊了两句,这相谈甚欢是怎么说?”
方卓放下心来,还是那一套真假掺杂,他开玩笑道:“人家还说要送你靠山石呢。”
裘兰花断然否认:“没有这回事,瞎说,我从来不信那个,方总,你还不了解我吗?”
“也是,老领导是浮沉过的人物,有这份定力。”方卓笑道,“有空喝茶,就这么说。”
电话通得快,挂得快。
裘迪都还没回过味来,手机里已经是盲音。
哎,这方总,近来不是修身养德吗,怎么又听信没边的谣言,还专门给自己打电话求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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