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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昶倒是挺给武长戈面子,依言放了那男生,那男生一行甩着被捏疼的手腕一行飞快地向着四周一瞥,见不觉间已经围上来好些个看热闹的男女,顿时就觉有点丢份儿,不由逞强地冷哼了一声,道:“自己不长眼踢到人,你还有理了?蹴鞠社要是都你这样的水准,我还真怀疑今年蹴鞠大赛上咱们书院能得个第几名!”
元昶这个时候倒按下了他那暴躁的性子,咧嘴一笑,操着老鸭子嗓道:“你是骑射社的吧?听说骑射社的人眼神儿都是一等一的好,你说我不长眼,这话我可不服,既然你眼神儿好,那我们不妨来比试比试,看看咱们两个究竟是谁不长眼。如何,你敢不敢与我比?”
“哼,你若说与我比蹴鞠,那我看我还是干脆承认你眼神好得了。”这男生色厉内荏道。
“不比蹴鞠,”元昶挑着半边唇角笑,“就比射箭,你不是骑射社的么?就比你拿手的,这才能看出来咱俩谁不长眼不是么?”
“嗬,你倒是打得好算盘,与我比射箭,赢了自是没什么,输了再说我以技欺人,我到哪儿说理去?”男生听了元昶的提议,心下不由一喜,他的射箭水平在骑射社虽算不上最顶尖的一个,却也可以位列前三了,这小子居然敢和他比射箭?真真笑死他了!这正中下怀的能够羞辱这小子的机会他可不想放过,便以退为进地用言语激元昶。
元昶“嘿”地一笑,一指围观群众,提声道:“有这么多人做见证,我若输了,自是绝不找借口,你若怕胜之不武,我也不妨告诉你——射箭,我天天练,你与我是公平比试,怎么样?比还是不比,赶紧给个话!”
那男生已是蠢蠢欲动,转头看了眼武长戈,见武长戈早便不理会这厢,知道他是不会插手他们俩人的私人恩怨的了,于是便放了心,笑道:“那就比吧,彩头是什么?”
“彩头?很简单,谁输了谁就当着众人面承认自己没长眼,敢不敢?”元昶逼视着他道。
臭小子!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男生心下生恼,冷笑一声:“就这么说定了,怎么比?”
围观众人一听不由哗然:好家伙!动真格的了!这赌注虽说不大,可也真能让输者声名扫地!名气越大的人,这赌注的分量就越重,这郑显仁是谁啊?骑射社的大拿!人可得过全京射箭大赛的头魁呢!让他承认自己不长眼?那不等于是否定了自己的本事和才华么?那跟承认自己无能有啥两样?而那元昶又是谁啊?锦绣书院出了名的小霸王!他那家世背景——
“简单点,一箭定胜负。”小霸王正撕裂着老鸭子嗓说话。
又是一箭定胜负,围观群众不嫌事大地一阵欢腾,大家都想起李子谦和谢霏那精彩一战了,咱们书院就是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有矛盾了不吵不闹,直接比技能,靠真本事说话,类似这样“一箭定胜负”的例子在书院里不胜枚举,三不五时就来这么一出,大家早已见怪不怪,并且还练出了专业的围观素质,上来劝架的基本没有,人那是正当比试——是男人吗?是男人就勇敢接受挑战,大方承认失败,这可比逃避狡辩什么的更值得人尊重。
“看见那边那棵树了么?”元昶指着百米开外一株高大梧桐道,“树枝间有不少鸟在飞,你我就站在这里向着那边射箭,不但要射到鸟,而且还要把箭钉到树枝上,注意,是树枝,不是树干,若是把树枝射折了,就算力道掌握不善,以输论处,如何?”
就是说,这一箭不但要射到百米远,还要射穿一只飞鸟,最后带着这只鸟把箭钉在宽窄有限的树枝上,树枝还不能断,这就要求射箭人不但要有极高的准确度,还要有好眼神和强臂力,更重要的是,你还要把这力道掌握得恰到好处,少一分,射不穿鸟钉不到树,多一分,射折了树枝,前功尽弃。而难度最大的地方更在于,你怎么能保证鸟儿与树枝处于同一轨道之上时正好能被你飞出的箭射中,树枝虽然横竖交错看着密布,实则枝与枝之间缝隙还是很大的,且有粗有细,你错过了一枝粗的,后面那枝没准儿就是根细的,已经射出去的箭带着本身就有重量的鸟儿,怎么可能在半空还能调整力道和角度?
难,太难。
众人分析过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比之谢霏和李子谦那一场并不容易。
那男生——郑显仁在心里估量了一番,痛快答应了,这个程度的难度虽有偶然性,但还不至于把他难倒,于是便和元昶一人取了一张三十斤拉力的弓,并取同样的箭以示公平,只箭身颜色不一,以此来区别是谁射的。
这边将阵势一拉,满操场的人都停下了手头上的活动,跑过来围站在两边,专业的围观素养让他们现在非常配合地静默着,以免打扰场中正比试的两人。
郑显仁拉弓瞄准,不敢托大,耐心等候时机,终于机会出现,果断松弦射出,便见箭矢流星般划过腾飞场的上空,径直穿入百米开外的梧桐树冠中,树间群鸟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好像集体愣了一下之后才哗地四散飞逃开去。
这也是郑显仁为何要尽量先出手的原因之一——鸟儿受了惊吓自然会逃得远远,谁还肯留在险象丛生的树间?到时候且看元昶到哪里找目标去射!
郑显仁见整个过程都在自己预算之中,不由心下得意,然而这得意劲儿还没正经生起来,就见元昶已然出手,几乎就是待他的那一箭才入树冠就射出了自己这一箭,这一箭速度太快,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再定睛时鸟儿也散了箭也没了,仿佛一切都还不曾发生。
“去看看!”群众中有那狗腿的连跑带窜地奔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爬树社的,上树的身手还挺利落,黑乎乎的身影在枝杈间一通忙活,转眼又下了树,很快向着这边跑回来。
众人急切地围拢上来看结果,这人却还卖关子,两条胳膊都背在身后,先伸出一条来,手里拿着一根从树上撅下来的手腕粗的树枝,树枝上面带着箭,箭头没入枝身,箭身上穿着一只麻雀,看箭身颜色为红,乃郑显仁所射。
众人轰然叫好:没想到这家伙当真能做到!不愧是骑射社的主力射手!不愧是得过全京书院射箭大赛魁首的人!
再看元昶这一向目中无人的小子的呢?众人目光放向那人背在身后的另一只胳膊,那人还故作神秘地一笑,立时引来七八脚踹在腿上:“赶紧的!再磨叽用箭捅死你!”
那人翻着白眼慢慢将另一条胳膊伸到身前,见树枝只有郑显仁那一根的一半粗细,箭身穿枝而过半截有余,而在这树枝两边各半的箭身上,豁然各穿着一只麻雀!
众人集体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才哗然惊呼:这是先射穿了一只麻雀,然后再射穿树枝,最后再射穿一只麻雀——神乎其技!这只是巧合而已吧?!正常情况下怎么可能就能正赶上这根树枝的两侧都有鸟在飞,且还正处于一条直线上?!
“不可能!这不可能!”郑显仁已然失声吼了起来,“这只是巧合罢了!纯属巧合!我不承认这结果!你们信吗?你们难道相信这不是运气使然?”
围观众人面现迟疑,这结果确实巧得让人无法相信。
事实上连元昶自己也觉得这一次确实有些运气的成分在内,然而在主观上,他也确实是想做到这样的效果,只是他并不敢百分百地保证能够成功,能成功固然好,就算不能成功,他也最低能够确保射中一只鸟并且将箭钉在树枝上。
“有种你再做到一回!”郑显仁不甘心地逼向元昶,“你再射一次,如若还能做到如此地步,我愿下跪认服!”
众人哗声更大,这可真是将全部的面子都赌上了!
元昶的暴脾气早便按捺不住,管它还能不能做到第二次,反正不能输了这阵势!当下便瞪起眼睛道:“我若还能做到,你就给我闭上嘴直接来跪,敢是不敢?”
“哼,待你先做到再说!这么多人做见证,难不成我还能抵赖?”郑显仁冷声道。
“可是你已经输了啊。”一个声音忽然不高不低不紧不慢地送了过来。
“谁?!”郑显仁火撞脑门,大喝着转头循声望去。
却见刚才那个被他称为“胖丫头”的胖丫头正站在那里面瘫着一张脸看着他。
“你方才说什么?!”郑显仁一脸厌恶地狠狠瞪向燕七。
“说你已经输了。”燕七道。
“不懂就别跟着乱掺和!”郑显仁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怒火,毕竟这学里都是官家子女,要发脾气也得先弄清对方家里是几品官才好有的放矢。
燕七走过来,指着那两根树枝说话:“就算元昶只射中了一只鸟,他也已经胜过你了。他的箭射穿了树枝,而你只没进去一个箭头,首先力量上就胜过了你,且他射穿的树枝比你的窄,难度上又高过了你,射中第二只鸟是否巧合已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已经输了啊。”
众人恍然:对啊,郑显仁分明是技逊一筹啊!怎么重点就被他歪到了元昶射中第二只鸟是否巧合上去了呢!这可是避重就轻啊!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们于是纷纷起着哄要郑显仁践约,比起好奇元昶能否再次射出惊人的结果,大家更喜欢看巨巨被打脸的桥段。众人这一起哄,郑显仁又觉丢脸又是恼恨,一腔怒火全都冲向了燕七:“死胖子!关你什么事?!谁要你来多嘴?!你——”
他这话还未说完,便觉眼前一花小腹一疼,紧接着这疼就瞬间蔓延到胃,忍不住弯下腰去干呕起来,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人照着肚子狠狠揍了一拳,然而这一拳实在太疼,纵是既惊又恼,一时半刻竟也无法直起身子来揍回去。
众人惊呼声中元昶挥着拳就要再来第二下,却早被人拦的拦扯的扯给阻住,骑射社的人一见自己社员挨了打,登时不干了,围上来就要讨说法,蹴鞠社那边又岂甘示弱,亦是冲过来针锋相对,双方人马连同围观群众转瞬就乱七八糟地缠成一团。
燕七糊里糊涂地从人堆里被挤了出来,然后听见身旁一个声音淡淡飘下来:“看够热闹了?跑圈去。”
武长戈抱着胸在场边站着,丝毫没有要劝阻一场即将要发生的群架的意思,于是燕七就跑圈去了,所幸这场群架并没有打起来,燕七跑到远端时瞅见蹴鞠社那位五大三粗的教头赶来暴力镇压了三方势力,然后骑射社的跟着武长戈去了靶场,蹴鞠社的在腾飞场上开始训练,围观群众作鸟兽散,至于郑显仁有没有当众承认自己没长眼,那就不知道了。
蹴鞠社的准备活动也是围着腾飞场跑圈,二三十个大小伙子排成一队,像堵肉墙似的轰隆隆开过来,元昶跑在末尾,超越燕七的时候故意放慢速度与她并肩,歪着头瞪她:“死笨死笨的!你刚才出什么头?当我做不到再射两只鸟是吧?!”
“你掉队了啊,当心教头说你。”燕七道。
“少岔开话头!问你呢!”元昶道。
“你为什么用球砸他?”燕七问。
“我……”元昶有点不大自在,“我乐意,我看他不顺眼,怎么样?”
“哦。”燕七道。
“哦什么哦!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元昶恼道。
“我也乐意。”燕七道。
元昶半晌没说话,然后突然提速赶上了前面的大部队,再然后就打了鸡血似的一路超到最前,再再然后就撒欢儿似的越跑越快越跑越来劲,再再再然后教头觉得他今天状态十分不错索性再让他加跑二十圈。
终极然后之后,就木有然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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