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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府台一行二十来人一离开,家里一下子空了大半,罗晨曦又惦记由奶娘和费妈妈带着留在了家里的六六,进了城便与季善分开了;沈恒赵穆更不必说,都只告了半日的假,送了罗府台,先先赶着进城各自当值去了。

季善到家后见家里冷冷清清的,自然只能与路氏感叹了,“以往还觉着人多虽然热闹,人少却也有人少的人,安安静静的,做什么事都容易静下心来。今儿方知道,家里还是要热闹些,才更有人气。”

路氏听得也叹道:“是啊,今儿你们大部队才一出门,我已经感觉到了,家里怎么一下子又变大了?偏大姑奶奶和六六也不在,不然光六六一个小家伙一时哭一时笑一时闹的,也够热闹了。要不说家里还是得有个孩子呢,这有了孩子真的一下子都不一样了……”

说着停顿了片刻,才看向季善,一副下定决定的样子道:“善善,我早就想问你了,只是想着家里一直人多,才没问的。你上次回清溪时,不是已经答应过我,会尽快让我抱上孙子吗?怎么到如今还是……这些日子我也好几次都瞧见你吃药,还有几次碰见过青梅在给你熬药,问她是什么药,她又不肯跟我说,只说是给你补身体的。善善,是不是你的身体其实一直都不好,所以才、才……”

季善早知道这个问题路氏迟早会正面问她,她迟早要直面的。

暗叹了一口气,才点头道:“是,娘没猜错,我的确一直在吃药。因为大夫说我早年身体亏空得太厉害了,以致气虚两虚宫包受寒,若一直吃药调养着,过个几年后,可能有几分希望;但也有可能,这辈子都、都……所以娘的心愿可能短时间内,我是真没办法替您实现了,对不起……”

如今婆媳两个同住一个院子,又时时都在一起,她肯定瞒是瞒不过娘的,与其让她胡思乱想,倒不如直接告诉她,想来以娘自来对她的疼爱体贴和通情达理,定会理解她的。

“啊?”路氏已是满脸的震惊,“一直吃药还只是有几分希望,还有可能这辈子都、都……怎么会这样?善善你看的哪个大夫啊,肯定是乱说的,你和恒儿都这么年轻,也都健健康康,没病没痛的,怎么可能就这辈子都……我们再看其他的大夫,其他的大夫不行就再找另外的,总有不乱说的,我还不信了!”

季善见路氏说着,眼圈都红了,也是禁不住鼻子一酸,“娘,我之前在会宁时,看的是一位行医几十年,人人都称赞的老大夫,到京城后,还看过太医,太医都是给宫里皇上娘娘们和京城的贵人们看病的,医术已经是全国最好的了。却还是一样的说辞……定是早年被虐待得太过了,留下的后遗症吧,外行人当然瞧不出什么来,大夫们却是一诊脉就知道了。”

路氏眼睛越发红了,“真的太医都说……没法子吗?怎么会这样,我还等着抱孙子呢,这都等几年了,怎么会这样……季大山和季婆子两个杀千刀的,我这次回去后一定饶不了他们!”

她是早猜到应该是善善的身体多少有点儿问题了,毕竟当初她刚到他们家时,真的太瘦太弱了,月事也是不规律,还痛成那样儿,她也是女人,自然知道善善这样是有问题的。

可这都过了好几年了,善善的身体瞧着也早养好了,她还以为,抱孙子便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谁知道却忽然告诉她,极有可能这辈子她都抱不上亲生的孙子了,——怎么会这么倒霉,她这是作了什么孽啊!

季善见路氏哭了,想到她就沈恒一个亲生儿子,旁人瞧着再是儿孙满堂,都不是她亲生的,也不怪她难过。

忙道:“娘先别急,我一直都在吃着药,各种补品也都是上好的,人参鹿茸阿胶燕窝……这些都是补身体的好东西,我一直都在吃,每次都是没吃完我二哥和晨曦已又送来了,我也感觉身体有好转了。所以指不定要不了两年,您就能如愿以偿了呢?我都不着急了,您也别着急,再等我和相公一段时间好不好?”

路氏却是哭着直摇头,“你不是说太医是全国最好的大夫吗,连太医都说没法子了,还能有什么希望?我那天在潭拓寺才许了愿,只要今年内你能怀上孩子,我就去给菩萨磕一百个头,现在看来,我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给菩萨磕头还愿了……我如今就这么一个愿望而已,怎么就偏偏不能实现呢?只要老天爷能让我实现愿望,我就是折寿十年,也心甘情愿啊……”

季善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她猜到路氏会难过,一时间会难以接受了,却还是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可也怪不得她啊,身体不好她自己也不想的,也一直都在忍着恶心吃那又黑又臭的中药,她又能怎么样呢?

早知道就不该告诉娘了,可不告诉也瞒不住了啊……

晚间沈恒下值回来,瞧得家里一派的冷清,先还当是罗府台主从一行走了的缘故,还是回了自家院里,见自家院里也冷冷清清,气氛还怪怪的,才觉出异样了。

因见季善坐在靠窗的榻上托腮发呆,忙上前关切的问道:“善善,你怎么了,瞧着无精打采的样子,是不是觉得恩师他们走了,家里不热闹了,没劲呢?”

又问路氏怎么不见,“去厨房了?”

季善应声回过神来,却还是打不起精神来,懒懒道:“你回来了。我没事儿,就是有些心烦,娘应该在睡觉,吃了午饭她就回房了,说想睡一会儿,晚饭也不吃了,让我们都不要去打扰她。”

沈恒忙道:“娘是病了吗,怎么会一睡就睡到现在,还连晚饭都说不吃了?请过大夫了吗?你怎么不早些打发人去告诉我一声呢?”

季善霎时满心的委屈,虽然路氏当时没有说她更没有骂她,可那与直接说她、骂她又有什么差别?

吸了一口气,她才道:“娘没病,是我上午回家后,感叹家里太冷清了,娘说有个孩子就好了,一下子就热闹了,问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她抱上孙子?还说看见过我吃药,问我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想着这事儿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三年五载,就把情况与娘说了说。结果娘当时就难过得哭了,午饭也只吃了几口,吃完就回房了……正好你回来了,去看看娘吧,她现在不愿意见我,见你肯定还是愿意的。”

沈恒这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忙挨着季善坐了,柔声道:“善善你千万别胡思乱想,娘肯定不是不愿意见你,她只是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罢了,本来老人家都把抱孙子和香火传承看得重,不然也不会连圣人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了。但娘一向通情达理,她肯定会明白的,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大家都不想,但既然已经发生了,除了接受,还能怎么样?我马上去看她,再劝劝她啊,明儿她肯定就好了。”

季善又吸了一口气,才“嗯”了一声,“那你去劝劝娘吧,希望你劝过之后,她心里能好受些。我让杨柳准备摆饭啊,不管怎么说,也不能不吃饭,让娘饿坏了身体才是。”

虽然心里是委屈,但想到路氏这几年来对她的各种好,季善还是决定把委屈都压下,本来这么大的打击,也的确不是一说就能接受的,换了她,关心则乱,指不定比路氏反应还大,所以还是都交给时间吧!

“我这就去。”

沈恒应了,却没有立时起身就走,而是握了季善的手,在她额头轻吻了一下,方道:“善善,真的别胡思乱想,娘那般通情达理,那般疼你,肯定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罢了,等她想通了,自然就好了。退一万步说,即便娘很长时间都想不通,跟你过一辈子的人也是我不是娘,凡事都还有我呢,你相信我,好不好?”

季善鼻子一酸,片刻才道:“我自然相信你,可……算了,你先去看娘吧,有什么话,我们回头再说。”说完还轻推了他一把。

沈恒这才就势起身,出了房门,往路氏的房间去了。

却是不多一会儿又回来了,季善忙道:“娘怎么说?是……还在睡吗,那我让青梅把晚饭给她端去房里吃吧。”

沈恒点头道:“那就让青梅把饭给娘送去屋里吧,她眼睛又红又肿,应该一下午都在哭,不是真在睡觉。不过她一个字都没怪善善你,反而让我跟你说,她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再给她点时间让她缓缓,让你也别多想……看吧,善善,我说的没错吧?所以真别胡思乱想了,我们先吃饭,好不好?”

季善哪有心情吃饭,恹恹道:“我不饿,你自己吃吧,我也先睡了,头有些晕,你待会儿要不就睡榻上,要么就去睡书房吧,省得吵醒了我。”

就怕娘是为了宽慰沈恒,不叫他担心,才那样说的,实则心里还是在怪她,——真是烦死了,还以为她真个幸运,这辈子都不用面对恼人的婆媳关系,如今看来,她好像高兴得太早了,她的婆媳问题只怕是虽迟但到啊!

沈恒见季善也不吃饭了,急道:“善善你不吃饭怎么行呢,你自己才不都说,不能饿坏了身体吗?还是多少吃一点吧,你真的别乱想,娘把牛角尖钻完就好了。不然这么漂亮能干又这么有福气,全靠着你,我才能有今日,沈家也才能有今日的好儿媳,还要指望更好,得了十全还想十美,九美都不行,这世上岂能有这么好的事,这么好的事,也轮不到我一个乡下穷小子啊。”

顿了顿,“娘今日情绪波动有些大,我想着不如让她再自己冷静冷静,所以没跟她详谈,只略提了几句,等明晚我回来后,我会再仔细跟她详谈一番,让她知道我心里所有的想法,届时她应当就能彻底想通了。我让杨柳把我们的晚饭也摆到屋里来,善善你陪着我多少吃一点儿好不好?我抱你去桌前啊,哎呀,怎么抱不动,肯定是我饿得没力气了,绝不是我娘子长重了,我娘子可是仙女儿下凡,仙女儿怎么可能长胖……”

插科打诨的好歹逗得季善脸上有了笑模样儿,这才心下稍松,吃起饭来。

待瞧得季善吃得虽没往日多,却也没少到哪里去,心下又松了几分,善善一向坚强乐观,肯定今晚好生睡上一觉就没事儿了,等明儿他再把娘劝通后,婆媳之间便又能恢复往日的亲密无间,他每日在翰林院里也就能没有后顾之忧了。

却不知熄了灯,等他以为季善终于睡着了,自己便也放心睡去了后,躺在他怀里的季善却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根本睡不着。

明儿她要怎么再面对娘呢,若是娘还是一直待在房间里,根本不见她,她又要怎么办?

明明她自问样样都已做到最好了,结果却因为不能生孩子,便好像亏了什么理犯了什么罪一般,她也是受害者好吗?她这辈子存在的价值,难道也只能以最终能不能生孩子来衡量吗?

大不了她就和离走人便是,她又不是养不活自己,也早不是刚来这里时那个一无所有的她了!

可,这么好的沈恒,她真的舍得下吗?娘之前也一直都对她那么好,那么疼惜她,指不定也是她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这么大的打击,本来搁谁也的确需要时间去消化去接受……

季善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她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太阳也已升得老高了。

她忙叫了杨柳,“什么时辰了,怎么不早点叫醒我呢?老太太这会儿在做什么?”

杨柳道:“老太太早就起来了,还说要出门去,我不放心,就让浚生哥跟了老太太一起出门,省得她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话音未落,季善已急道:“出门去了?什么时候的事,知道老太太出门是干什么去吗?那更该早点叫醒我才是啊!”

“是大爷让我别吵醒大奶奶的,说您昨晚上没睡好,老太太也让我别惊动您……”

季善只得忙忙穿衣下床,打算梳洗一番,便出门寻路氏去,省得回头万一出个什么事儿,她可还怎么见沈恒,又怎么见沈九林和沈家那么多人?

所幸她还未及出门,路氏已经回来了,瞧着情绪也不再像昨儿那般死沉绝望,而是好了许多。

季善忙迎了上去,“……娘,您要出门怎么不叫上我一起,我陪您啊。”

路氏挥手笑道:“没事儿,浚生陪着我也是一样的,恒儿说你昨晚没睡好,让你多睡一会儿……瞧你这黑眼圈,待会儿得煮个热鸡蛋敷一敷才是。我们先进屋去吧。”

待进了屋,让杨柳青梅都忙自己的去后,才与季善道:“善善,昨晚我想了一夜,觉得恒儿说得很对,又不是你想亏空身体的,你都是受害者了,我们作为你的至亲,不去恨那害你的人,反倒怪你这个受害者,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谁又不想健康平安,荣华富贵呢,傻子才会不想,可任何东西都岂是想就能有的?许多时候都是你越想,偏越没有。”

“不过没事儿,大夫也没把话说死啊,大夫不是说只要你坚持吃药调养,几年后没准儿就能有好消息吗?那我们就吃药调养呗,我已经决定四月不回去了,我要在京城守着你,给你调养身体。不就是体虚宫寒吗,我们补就是了,把身体补强壮了,体内的寒气也全都补没了,自然就有了。”

季善不防路氏竟真像沈恒说的,这么快便想通了,话还说得这般贴心,又惊又喜又羞愧,忙道:“娘愿意留下当然就最好了,我……”

却是话才起了个头,已被路氏打断了,“善善,我刚才出去是问大夫有没有什么偏方儿的,你不知道,许多时候偏方可比大夫正经开的方子管用多了。可惜那个大夫说他没有,但旁边一个好心的妇人告诉我,一般稳婆手里都有偏方儿,让我找稳婆去;还说实在不行,还可以去求庙里庵里的大师师太们去,他们手里都有灵符的,只不过要心诚。”

“她一个亲戚同村儿的人,就是吃了城外水月庵的智空师太的符水后,怀上了孩子的,那我们也可以去求那位智空大师的灵符啊。我已经决定明儿就去一趟水月庵了,求了师太的灵符回来你吃下去,一张符不够,就多求几张,再加上大夫给你开的方子和你平日里吃的那些补品,我们同时进行,效果也肯定更好,那指不定下个月,你就能有好消息了呢?”

季善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片刻才艰难道:“娘,那些所谓灵符都是骗人的,别说吃了,连近身都……总归我肯定不会吃的,所以您明儿还是别去了,我们还是信太医的,太医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吧。实在不行了,不还可以过继吗,相公说……”

路氏再次打断了她,“那不成,虽说小松兄弟几个都是恒儿的侄儿,可他们的爹与恒儿终究是隔了肚皮的,我绝不会答应的。当初一个个都是怎么逼恒儿和我的,就算如今日子再好过,我也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怎么可能将我儿子辛辛苦苦奋斗一辈子得来的一切,白白便宜了他们?我如今肯让他们沾恒儿的光,让他们一个个有如今的好日子过,我已经够心善心宽了,过继绝对不可能!”

季善皱眉道:“过继三哥家的也不成吗?三哥三嫂人都那么好,娘也向来喜欢他们,等将来他们有三个儿子了,想来应当会愿意过继一个给我们的。”

路氏迟疑了片刻,才道:“那也不行……我是说,那也得是我们什么法子都试过了,依然不行,万不得已时的事了,如今可还没到那时候。善善,你就听娘的,试试那灵符好不好?试试又没有坏处,对不对,可要是万一真有用呢,不是大家都高兴?就这么定了啊,我明儿一早就出城去,你让浚生给我叫个车,再陪了我一起去吧,当然你肯陪我一起去就更好了。”

见季善要说话,又忙道:“这事儿善善你一定要先瞒着恒儿啊,不然他肯定要说我的,这暂时只是咱们娘儿俩之间的秘密,等有效果了,我们再告诉恒儿,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好不好?要是提前就让恒儿知道了,娘可是要生气的啊!”

季善除了扯扯嘴角,还能说什么?

反正娘要折腾就尽管折腾去,那什么灵符她却是绝不会吃的,天王老子来了也绝不会吃!

晚间沈恒回来,瞧得路氏情绪好了许多,还很高兴,偷偷与季善道:“善善,我就说吧,娘肯定很快就能想通,这下你总能安心了吧?不过待会儿我还是会好生与娘详谈一番的。”

季善却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自然沈恒稍后也没能与路氏详谈成,毕竟路氏明儿一早还要出城去那什么水月庵,一吃完饭便哈欠连天的说困得不得了,要先回房睡了,沈恒总不能勉强她吧?

只得改了主意,明晚再与路氏详谈。

次日季善先后送了沈恒与路氏出门不多一会儿,罗晨曦便抱着六六过来了,瞧得路氏不在,还挺纳罕,“伯母去哪里了,难不成又在厨房忙活儿呢?”

季善苦笑,“出城去什么水月庵求灵符了,因为我与她说了我只怕这辈子都不能生育的事,她伤心难过之后,昨儿一早就出了门去打听偏方,结果偏方没打听到,却听人说了一句水月庵的什么智空师太的符灵验,那人的亲戚的邻居就是吃了之后,才怀上孩子的。所以很是兴头,让我给她安排了车,今儿一早就出了门……”

罗晨曦已是目瞪口呆,“伯母怎么会信那些的?又是谁在她面前乱说的,照理有了去年那个假神仙的翻船时间,如今京城的人都该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才是啊。难道善善你没告诉她,你看的是太医,乃是全京城乃至全国医术都最高明的一群人呢?”

季善呵呵,“我说了啊,也要有用才成。不过我也该感到庆幸,至少她老人家没一听得我不能生,就想着给你师兄纳妾什么的,而只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我能怀上而已。”

罗晨曦忙道:“善善你这什么意思呢,难不成等伯母把那什么灵符求回来了,你还真打算吃不成?那才真是没问题也要吃出问题来了。伯母到底怎么想的,她不是一直很疼你吗,怎么忽然就……”

季善反问,“将来你再疼六六的媳妇儿,乍然听得她不能生孩子,会不难过不着急不成?当然我是说假如啊,六六的媳妇儿肯定比我好福气,我就打一比方。你肯定也要想尽一切法子吧?所以娘的心情,我还是很理解的,我也不能就因为这一件事,便否认了她之前对我好的九十九件事才是。”

说得罗晨曦皱起了眉头,咝声道:“这倒也是,伯母这些日子对你的好,我都看在眼里,她又只有师兄一个亲生儿子,也的确怪不得她……那善善你要怎么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吃不得。师兄呢,师兄知道伯母今儿干什么去了吗?你让师兄劝伯母啊。”

季善苦笑,“娘说了,这是我和她之间的秘密,让我一定要先瞒着你师兄,等有效果了,再给你师兄一个惊喜,若是我先让你师兄知道了,她可要恼的,我还能说什么?不过那灵符我是绝不可能吃的,谁说都不可能吃……现在且等娘回来后,我再看是什么情况吧,指不定我们这么几年的婆媳情分,也要就此到头了。”

罗晨曦忙道:“不至于这般严重……吧?师兄不是说过,你们大不了过继吗,反正他侄儿多,他没告诉过伯母他的想法不成?”

“没用,那些侄儿可都不是娘的亲孙子。”

季善叹气,“还当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婆媳问题了,如今看来,是我庆幸得太早了,也是造化弄人啊,虽然我从不觉得女人一辈子必须生孩子,女人的存在价值也只能通过生孩子来体现,但想不想和能不能,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不过我也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大不了,我就与你师兄和离,各过各的便是,我又不是养不活我自己。”

罗晨曦唬了一跳,“善善你可千万别这么想,哪就到那一步了,伯母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师兄更是对你那么好,你千万别直接就打了退堂鼓,不然等伯母回来,我劝劝她?你和师兄还年轻呢,等四十岁了时万一还没有,再来着急也不迟……”

季善摆手打断她,“你就别掺和这事儿了,清官难断家务事,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别回头弄得你两头都为难。也是怪我,不该与你说这事儿的,可我心里实在憋闷,不与你说,又无人可说了……总归你就当不知道,听过便算了,我会慎重再慎重的,真的,一定会慎重的!”

若搁以前罗晨曦还没当母亲时,自然是要毫不犹豫站季善一边的,可如今她也当了母亲,有了儿子,虽然六六还小,但代入路氏的立场一想,便立时觉得也能理解路氏的心情了。

况路氏又实在是个极好之人……好半晌,罗晨曦才叹道:“行吧,我就先暂时当不知道这事儿,但回头有什么新进展了,善善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也不能再胡思乱想,直接就打退堂鼓才是,有问题咱们一起解决嘛,逃避永远都没有用的,对不对?”

如此用过午饭,罗晨曦见季善兴致实在不高,知道她眼下更需要的只怕是安静,也就不再打扰她,带着六六先回家去了。

余下季善独自发了一会儿呆,路氏回来了。

却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回,“智空师太竟然云游去了,且听庵里的其他师太说,就算智空师太在,她的符也轻易不给人了,得十分有缘之人才给,不然就不灵了。”

但很快又兴头了起来:“不过没关系,我多去几趟便是,等智空师太看到了我的心到底有多诚,自然也就肯赐我灵符了。”

听得季善一时也不知是该庆幸至少暂时不用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还是该告诉路氏,那什么智空师太分明就是在故弄玄虚的放长线钓大鱼,回头好多骗她的银子了,毕竟得来的太容易的都不会珍惜,只有得来的越难的,才越是好东西!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由得路氏多跑几趟,也省得她成日里盯着她,大不了就当是花银子让她买个教训了。

于是之后半个月里,路氏又出了几趟城,总算见到了那智空师太,只智空师太仍没有给她灵符,总说她心还不够诚。

听得季善不由扯唇,看来娘还是太淳朴了些,不知道这外面的人奸诈狡猾起来,到底能到什么地步。

不过路氏这样频繁的出城,纵季善不说,到底还是让沈恒知道了,再一问路氏她频繁出城的原因,更是难得动了气,“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娘竟也信,还打算给善善吃,万一吃出个什么好歹来,可如何是好?我知道娘想抱孙子,可在我心里,善善比孩子重要一百倍,难道在您心里不是这样吗,那还不知道在哪里的孙子,竟比善善一个实实在在的大活人更重要不成?还是您素日对她的疼爱都是假的?”

之后更是坚持让浚生找了镖局的人一道,不日便送了路氏回清溪去。

季善这才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虽然自来都不爱当鸵鸟,还是忍不住鸵鸟的想,总算又可以清净至少一年半载的了。

只是她还没轻松几日,这日便让焕生慌慌张张跑回来禀告的消息吓了个魂飞魄散,“不好了,爷让皇上下旨廷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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