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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善尚且那般关心罗晨曦到底被指婚给了一个什么样的人,这门亲事到底有没有可取之处,一见罗晨曦便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一切相关的信息,更何况爱女如命的罗府台?
自也是一见女儿的面,瞧得女儿平安无恙后,便立时问起罗晨曦来,急着让她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
罗晨曦也特别能理解父亲的心情,等罗府台一问完,便把一切都言简意赅告诉了罗府台。
从赵穆生母当年是怎么进的诚亲王府到赵穆在诚亲王府的处境,从赵穆第一次约她见面时,与她说的若她实在不愿意嫁给他,他便立时去设法让太后收回成命,到赵穆听得她愿嫁后,许她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和将来让他们的第二个儿子姓罗,承继罗家的香火……无一隐瞒,都告诉了罗府台。
只没有与季善讲的那么细,也没有与季善讲时的娇羞与小得意,毕竟有些话就算对着亲爹亲娘也是不好说出口的,对着闺蜜却是毫无障碍。
罗府台一直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一半回去。
至于另一半,那赵穆凭什么才见过他女儿两次面,就一副那般心悦他女儿的样子,还连那样的重诺都许了?
可别告诉他是对他女儿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生死相许,休说天家的人,也休说赵穆打小儿都是在夹缝里求生,心眼儿不知道有多少了,就是寻常人家,也难找这样的纯情种子!
只罗府台既食君之禄,自然就要忠君之事,别说只是太后懿旨指婚让他嫁女了,就算是皇上下旨要他的命,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何况结果已经比预期的要好出太多了,至少女儿没有被充入后宫,至少是做妻而不是做妾;未来女婿哪怕真是有所图,才这样无事献殷勤的,也至少如今瞧着还是个好的,——旁的不说,对赵穆能去求了太后,许罗晨曦回会宁府备嫁,把婚期也给推到了明年,而非让她只能在京城草草完婚这一点,罗府台还是很有好感,很感激的。
那给女儿置办嫁妆的事,便也该即刻提上日常,并将成为他们家如今仅次于子晟秋闱的第二等大事了。
毕竟嫁妆对女子真的很重要,有了嫁妆,就有了底气,将来在夫家才不至哪怕想要买朵花儿戴,都得看丈夫和婆婆的脸色……
罗府台想着,又与沈恒与季善道:“我只得曦儿一个孩子,所以打算把现有财产的七成,都给曦儿做嫁妆。至于剩下的三成,至少得有一成留给我那些不成器的亲人们,虽然他们都见利忘亲,早不拿曦儿当亲人,只当是阻拦他们富贵荣华的绊脚石了,我却也不能真彻底不管他们的死活了,多少还是要给他们点儿的,不然将来让有心人一利用,于曦儿和子晟你们夫妇的名声都不好听。”
“如此一来,将来能留给子晟你们夫妇的,便不多了,不过你们也别觉得我偏心,我肯定至少也还有十年八年好活的,这后边儿再攒下的家底,将来便都是留给你们的了……”
话没说完,已被沈恒打断了:“恩师这话从何说起,我能得您亲自教导,已经很知足了,若再想旁的,成什么人了?我自己都要唾弃自己了,还请恩师不要再说了,我虽出身寒微,才德亦有限,却也自信将来能凭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的妻儿老小,还请恩师千万别考虑我们夫妇了。”
季善忙也道:“是啊恩师,您给相公的财富虽是无形的,却也足够了,若我们还要想旁的,就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了。您还是把那两成也给晨曦做嫁妆,不然就留着将来给外甥吧,就算您一分不给我们,我们仍是一家人,相公和我仍心甘情愿孝顺您一辈子,爱护晨曦一辈子。”
顿了顿,笑道:“我们不但不该得您的,还该给晨曦也备一份添妆,将来还要给外甥外甥女们都置办产业嫁妆呢!”
罗晨曦见她一边说,一边看着自己笑,饶自问已经够大方,在座也都是至亲,本来也没有害羞忸怩的必要,还是免不得红了脸。
更兼满心都是感动,眼圈便也一并红了,道:“爹,您别给我那么多,大头还是您自个儿留着吧,我是嫁皇孙宗室,听说内务府与宗人府都自有规格与份例,咱们家准备得是多是少,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区别,旁人也不会在意。且日子是靠我自己,又不是靠嫁妆过,只要我自己好好儿经营,我相信怎么都差不了的,您真的别给我那么多了。”
又看向沈恒与季善道:“师兄、嫂子,我知道你们都是‘好男不吃分家田,好女不穿嫁时衣’的人,想要什么,也都会靠自己的双手去挣来,你们也的确有那个本事。但爹和我的心意也请你们明白,我们既已是一家人,那自然家产便于情于理都该有你们一份,不然算哪门子的一家人呢?当然,现在爹春秋正盛,一切都还为时尚早,咱们就先不说了,总归将来肯定少不了你们的。”
沈恒一等她说完,便忙道:“再是内务府与宗人府自有规格份例,师妹的嫁妆也不能少了。我虽是男子,也知道儿孙多的人家,妯娌间方方面面都免不了攀比,尤其是嫁妆,何况那还是天家,师妹的妯娌将不局限于诚亲王府,乃是整个宗室,我们量力而行不求个中翘楚,却也不能掉尾巴,让师妹徒生闲气。”
“所以,师妹就听恩师的,带七成过去吧,不用想旁的,甚至恩师要再给师妹添一些,我们夫妇一样喜闻乐见。当然,这都是恩师辛辛苦苦挣来的,到底要怎么安排,还是要看恩师的,我就一句话,请恩师真的、真的不必考虑我们夫妇,您的弟子将来纵不足以青出于蓝,让您引以为傲,却也绝不会虎父犬子的!”
罗晨曦忙道:“那不行,我绝不会同意七成的,等我去了京城,便是爹将来能擢升进京,我肯定也是不能时常承欢照顾于膝下的,何况谁知道爹什么时候能擢升进京呢?那便只能主要靠师兄和嫂子照顾爹了,尤其过几年爹年纪渐长后,就更得有劳师兄和嫂子了,我怎么可能只为自己想,一点不为你们想?那本来……”
沈恒正色打断她道:“照顾承欢恩师膝下,本就是我们应当的,与有没有财产有何相干?就跟做子女的孝顺奉养自己的父母是一样的道理,难道父母没留财产给儿女,儿女便可以不尽孝了?师妹就别再说了,这事儿就听恩师的,就此定了吧。”
“可是……”罗晨曦还待再说。
罗府台开口了,“好了,你们兄妹都别再说了,这事儿回头再议也是一样。你们兄妹都如此的谦让,如此的为对方着想,便是亲生的兄妹,想来也不过如此了,我当父亲的瞧得这样的场面,当真是心里说不出的欣慰,也说不出的骄傲,我的女儿这些年我显然没有白教,我的弟子我也没看错,都是好孩子!”
便是明儿就去了,他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了,曦儿与子晟一定会守望相助,互相扶持,让彼此的日子都越过越好,成为彼此最坚强的靠山与后盾的。
毕竟他们都是如此的重情重义,都把情义看得高于钱财利益,与他那些所谓的骨肉至亲们天壤之别,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不过,正是因为两个孩子都这么好,子晟媳妇儿也是个好的,他才更不能什么明儿就去了,他一定要越发珍重自己,让自己尽可能健康长寿才是。
他的弟子还羽翼未丰,连怎么飞都没真正学会,他的女儿也还没有出嫁,不知道是不是真遇上她的良人了,他更没有抱上孙子与外孙呢,——打明儿起,他一定要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再不一忙起来就废寝忘食了,身体好了,他也才能越发精力充沛的处理公务,越发造福于民不是?
罗府台满脸毫不掩饰的欣慰与骄傲让沈恒与罗晨曦都有些激动,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罗晨曦因小声喃喃道:“我哪有爹说的这么好……”
也就是那是师兄和善善,她和善善本来就好,师兄更是救了她爹的命,她才能如此大方,换了别人,可就未必了,还真有些当不起她爹这么夸。
沈恒也赧然道:“恩师实在过奖了,我至今什么都没做过,本来就受之有愧,实在当不起您这么说。”
他才拜恩师为师多久呢,什么都没为恩师做过,反倒一直在承恩师的恩和情,尽可能不占恩师任何财物上的便宜,不是理所应当吗?结果理所应当的事,却换来恩师如此赞扬,真是让他快要无地自容了。
罗府台已捋须笑道:“我说你们当得起,你们就当得起,将来……我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了。对了,待会儿子晟你和你媳妇都跟我去后边儿,在你们师母灵前磕个头,上柱香吧,也好让她知道她多了个好儿子和好媳妇,让她在那边也高兴高兴。”
顿了顿,“这个中秋节,真的是这几年以来,我过得最高兴的一个了!”
罗晨曦也笑道:“爹,我也是,自娘去了后,就数这个中秋节最高兴了。”说话间一直看着季善和沈恒,心里真的是既高兴更感激,已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沈恒与季善心里也说不出的高兴,第一次真正有了罗府台与罗晨曦已是他们至亲的感觉。
空气里也开始弥漫开了一股“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默契与温馨。
只是这份默契与温馨并没有持续太久,便被一阵自外面隐隐传来的喧哗声给打破了。
罗府台竖耳一听,脸色立时变得难看起来,扬声向外叫了一声:“来人。”
很快便见川连小跑进来了,“老爷,我已经打发人去看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季善见罗晨曦的脸色也霎时变得不好看起来,小声问道:“晨曦,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罗晨曦重重吐了一口气,才咬着牙也小声道:“是那对老……是我们家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声音,怕是听说我回来了,特意赶来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的。虽说爹早安排了人把他们密密看管了起来,可他们真铁了心要闹腾,哪个下人又真拦得住的?”
季善这下明白罗府台与罗晨曦为什么都这么生气了。
就算结果如今看来是好的,也不能改变罗老太爷罗老太太曾蓄意陷害罗晨曦的事实,更不能抹杀掉他们那险恶的居心,可他们竟还敢来闹腾,显然也还没真正知错悔过,搁谁能不生气的!
很快有人又进来了,却是向嫂子,屈膝一礼后,忙忙道:“老爷,是老太爷老太太听说大小姐回来了,还听说、听说大小姐蒙太后娘娘指了一门好亲事,以后便是天家的媳妇儿了,说今儿是中秋佳节,一家团圆的好日子,非要过来与老爷和大小姐吃团圆饭……那边院子的婆子不敢狠拦,因为一拦老太太就往她们身上撞,说、说要死给她们看,只得一路跟着劝着到了正厅外……”
罗府台已是面沉如水,淡淡道:“他们是怎么知道大小姐蒙太后指了一门好亲事的?大小姐回来才一日不到,他们的消息几时如此灵通了,看来本府之前说的话,一个个的都当耳旁风啊!”
不怒自威的样子,唬得向嫂子“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老爷,不关其他人的事,她们都牢记老爷的命令,除了必要的话,日常从不敢多与老太爷老太太说一个字,更不敢泄露任何有关老爷和大小姐的消息。”
“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想着、想着他们一心陷害大小姐,巴不得大小姐不好,巴不得大小姐再回不来了。那奴婢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大小姐吉人天相,被他们那样陷害,尚且能蒙太后娘娘亲自指婚,未来姑爷还是王爷之子,想让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想看他们气得跳脚,后悔得跳脚……”
罗晨曦被太后指给了赵穆的消息一在府衙后宅传开,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笼罩在整个府衙后宅上空的低气压霎时都散尽了,阖府上下都是高兴不已,庆幸不已。
就算赵穆是庶子,好歹也是亲王之子、太后和皇上的亲孙子亲侄子,前程肯定无论如何都差不了,且好歹也是正妻,这个结果于后宅的一众下人来说,便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阖府都高兴庆幸不已,向嫂子自也不能例外,她又算是府衙后宅排得上号的管事媳妇,日常免不得要与罗老太爷罗老太太打交道。
时间一长,再瞧得罗老太爷和罗老太太明明犯了大错,却半点知错与悔愧的样子都没有,仍然该吃吃,该睡睡,都养得越发的白胖了,只当罗府台迟早会屈服,他们的目的也迟早会达成的样子,向嫂子哪里还忍得下心里一直就憋着的那口气?
终于在今日罗晨曦顺利到了家后,向嫂子高兴之余,正好午间她去给罗老太爷罗老太太送饭,罗老太太叫住了她,问她家里今儿为什么听起来好生热闹,可是过节的缘故?
又问怎么罗府台还不让他们出去,今儿可是中秋佳节,一家团圆的日子,晚上罗府台也该跟他们好生吃顿团圆饭,把之前的不愉快都揭过去才是,‘好歹也是他的亲爹亲娘,他跟我们怄这么久的气也该够了,难不成还真为了女儿,就不要亲爹亲娘了?他这气性也未免太大了,不怕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打雷呢!’
再也忍不住把罗晨曦蒙太后指婚给赵穆的事情说了,“太后娘娘见了我们大小姐后,很是喜欢,特地把我们大小姐指给了自己最疼爱的孙子、诚亲王府的大公子为妻;大公子也对我们小姐很满意,特意求了太后娘娘,让我们大小姐回会宁府来慢慢儿备嫁,明年再择黄道吉日大婚也不迟。所以今儿家里才这般的热闹,就是因为大小姐回来了,可真是要让老太爷和老太太失望了呢!”
说完见罗老太爷与罗老太太都一脸的高兴与称愿,毕竟他们的目的只是让罗府台把罗晨曦嫁出去,而非留在家里招赘,让他们罗家的财产到头来自家人没捞着,反倒白白便宜了外人,如今目的既达到了,管罗晨曦是嫁给谁呢。
当然,罗晨曦能嫁得好就更好了,将来才好更好的帮衬娘家,帮衬她的哥哥弟弟侄儿们。
向嫂子如何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好歹彼此也打这么久的交道了。
遂立时又下了第二剂药,“对了,还有一件大喜事要告诉老太爷老太太,我们老爷前阵子收了一名入室弟子,正是去年我们会宁府府试的案首沈相公,不但年轻俊朗,还有德有才,将来肯定前途大好呢。老太爷老太太不是自来最担心的,便是我们老爷将来老无所依,我们小姐无人依靠吗?如今二老不必担心了,我们大爷自会孝顺老爷,让老爷安度晚年,也自会好生爱护我们小姐,一辈子给我们小姐做靠山,一辈子为我们小姐撑腰的,二老请尽管放心吧。”
说完见罗老太爷与罗老太太的脸都已是白一阵青一阵,犹不解气。
又坏心的补充了一番话:“便是将来我们老爷这一房的香火传承问题,二老也请不必再担心,我们姑爷对我们小姐敬重有加,将来有了多的儿子,肯定会让小少爷跟着我们小姐姓罗,承继我们老爷这一房的香火的。那可是天家的血脉,何等尊贵,又是我们老爷的亲外孙,不比旁人与我们老爷更亲近呢?老太爷老太太想不到您二位一直以来最担心的问题,最后会这么轻易就解决了吧?这下二老可真是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一气说完了,又细细欣赏了一会儿罗老太爷与罗老太太越发青白交错的脸和捂着胸口大口喘气的样子后,才心满意足的屈膝行礼,转身离开了。
自然,说赵穆将来有了多的儿子后,肯定会让其中一个姓罗,承继罗府台一房香火的话,是向嫂子杜纂的,虽然赵穆的确说过这样的话,至今却只得罗府台与季善,还有红绫红绡并罗晨曦自己知道,向嫂子根本无从得知。
可偏就有那么巧,还真让向嫂子给说着了,只怕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罗老太爷与罗老太太经过一下午的震惊与慌乱,指不定还有商量后,才会这时候执意来了正厅这边,想要与罗府台和罗晨曦‘吃团圆饭’吧?
向嫂子说完,哽声道:“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一时没管好自己的嘴巴,还请老爷责罚,要打要骂,奴婢都绝无半句怨言,只求老爷消气,别因为奴婢的一时犯蠢,白坏了与大小姐和大爷大奶奶一家团聚过节的大好兴致。”
向嫂子话一说完,罗府台还没说话,季善先就差点儿忍不住想给向嫂子点赞了。
真是干得漂亮,那对老乌龟早该被怼被骂了,偏恩师碍于是儿子,晨曦也碍于是孙女,不能怼也不能骂,还得继续好吃好喝,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养着他们,罗夫人又早早去了,——决定了,她事后一定要赏向嫂子十两,不,得赏向嫂子二十两银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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