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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庆华没好气道:“不敢!”掉头就走。
宋招娣无奈地笑了笑,一边把三娃脚上半干的鞋脱下来扔到外面继续晾晒,一边转向楼梯口:“还不下来,打算听多久?”
“后妈,后妈,你真是太坏啦。”钟大娃跑下来,“你叫钱庆华查他爸爸,他爸爸知道了会揍他的。”
宋招娣好奇:“你知道我叫钱庆华查什么吗?”
“知道啊。”钟大娃道,“举起手来,我要检查。”
宋招娣朝他鼻子上拧一把:“不是这样检查。钱庆华来咱们家的事,你们俩不准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爸。把你的书拿过来,我教你和二娃语文。”
“弟弟还没睡觉。”大娃只想着玩,暂时不想学习。
宋招娣看了一眼在她怀里乱蹦跶的小孩:“你们学的太简单,我可以一边抱着三娃一边教你们,不用等他睡着。不想学语文?那就从1写到100,十一点半之前写完,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大娃脸色微变:“老师才教到十。”
“我教过你们1到100。”宋招娣盯着大娃,“写还是不写?忘了没关系,我可以提醒你们。”
二娃举行小手:“后妈,我忘了。”
“叫哥哥教你。”宋招娣真想给他一巴掌,“你俩都学会了,我明儿早上天不亮就起来去副食厂,给你们买只鸡。然后再买一斤猪肉,晌午吃饺子,晚上吃小鸡。”
大娃咽口口水:“拉钩!”
宋招娣伸出手指:“老师教的也不能忘记。”
“好!”大娃冲二娃招招手,小大人般说,“板凳搬过来,我教你数数。”
宋招娣发现二娃不大乐意:“一人一个鸡腿。我还给你们做韭菜馅的煎饺。”
“煎饺会比饺子好吃?”二娃连忙问。
宋招娣:“对!”
钟二娃舔了舔嘴唇:“后妈,今天不做吗?”
“我说话算话,今天说不做就不做。”经过一个冬天,两小孩白了一点,吃得又比以前好,脸上长点肉,肉嘟嘟的,宋招娣看着挺高兴,也挺有成就感,是她喂胖的,“你俩乖乖听话,以后想吃什么,我都可以被你们做。”
钟大娃连忙说:“天天吃红烧肉。”
“我也想天天吃肉,可惜没有肉票。”宋招娣无语,“你呀,比你爸还会吃。别整天惦记着吃肉,我做的素菜也好吃。”
钟大娃看了她一眼:“我觉得不好吃。”
“那从明天开始,叫你爸做饭?”宋招娣问。
钟大娃噎住,望着宋招娣,苦着脸道:“不要……”
“我做的青菜好吃吗?”宋招娣问。
钟大娃瘪瘪嘴,言不由衷道:“好吃,我最喜欢你做的青菜啦。可是人家今天晌午不想吃。”
“今天不做青菜。”钟建国早朝去买一块豆腐,宋招娣打算用小葱煎豆腐。
去年十月份,宋招娣种下两垄葱,冬天冷的时候,宋招娣找岛上的农户要一些稻草,在菜上面搭一层稻草,年底下一场小雪,又因为没上冻,她种的菜都没怎么冻死。
年初五,立春,立春过后天气开始变暖和。无论是熬过寒冬的小葱、蒜苗、韭菜、生菜和青菜都一天一个样。
再过些日子青菜和菠菜老了就不好吃了,宋招娣这几天每天都会炒一次青菜。若不是每天早上还有一顿鸡蛋羹,晚上还有奶粉,大娃和二娃早闹起来了。
宋招娣估摸着大娃和二娃吃腻了青菜、菠菜和生菜,决定今儿给他们加菜。
十一点半,大娃没能从1写到100,宋招娣也没逼他,叫他和二娃带着三娃在屋里玩,就去蒸米饭,煎豆腐,随即又用香菇、鲜笋和豆腐皮做个豆腐皮汤。
两小孩放下碗就瘫在长椅上。
宋招娣把吃好饭的三娃递给他俩,自己开始吃饭:“大娃,等你像林中那么大的时候得帮我洗碗,不能吃好饭就不动弹。”
“你给我做好吃的。”钟大娃道。
宋招娣轻笑一声:“成交。”说完,看到大娃和二娃很是高兴的模样,不由自主地想到钱庆华,“大娃,你爸如果像钱庆华的爸爸一样,把我赶回我家,重新给你们找个后妈,你愿意吗?”
“爸爸为什么要赶你走?”钟大娃不太明白。
宋招娣:“男人做事不管为什么,看我厌烦了就赶我走,特别任性。像钱庆华的妈妈,跟钱庆华的爸爸在一块很多很多年了,他爸爸还是要把他妈妈赶走。钱庆华还同意了。如果是你,你同意吗?”
“他妈妈是不是犯错误了啊?”大娃有时候犯错,钟建国就会让他去门口站着,误以为和他跑去外面站着差不多。
宋招娣:“没有犯错,他妈妈特别特别好,比我还好。所以我就担心,她那么好都会被赶出去,我以后也会被你爸爸赶出去。”
“不会!”大娃连忙说,“我不准,我也不要别的后妈。”
二娃连忙说:“我也不要后妈!”
宋招娣见状颇为欣慰,无论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但她能看出来,这一刻两个小孩是发自内心的:“那个后妈长得很好看,很温柔,很会做饭,也不要?”
“不要!”钟大娃望着宋招娣,抿嘴思索片刻,举起小拳头,“后妈,你别害怕,我爸爸赶你走,我打他。”
宋招娣挑眉:“打得过吗?”
“我,我长钱庆华那么高就,就能打得过。”钟大娃想了想,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接着说,“我以后不挑食,长高高。”
宋招娣真乐了:“那我就天天给你们做好吃的。去楼上睡一会儿,两点起来继续写字啊。”
“我都帮你打爸爸了,你还叫我写字?”钟大娃瞪大眼,“我们是一国的欸。”
宋招娣嗤一声:“两码事。别想偷懒。否则明儿没有小鸡和饺子吃。”
钟大娃哼一声,牵着弟弟的手,冲宋招娣扮个鬼脸:“后妈!”到楼上就偷摸两个奶糖,跑到林中家里偷偷摸摸塞给林中,大娃才去睡觉
宋招娣见他鬼鬼祟祟的模样,也没追着问他去干嘛。小孩子,也应该有点自己的空间。
下午,三娃睡觉的时候,宋招娣把她和钟建国结婚当天穿的绿色长裤和长褂拿出来。拆线,按照她的标准尺码重新裁布。
段大嫂到钟家的时候,宋招娣正在缝裤子,布料挺新,顺口问:“做衣裳?”
“是的。”宋招娣道,“婶子,你家的门板回头借我用一下,我打算用面糊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布糊成一正块,给几个孩子做几双单鞋。”
段大嫂不假思索道:“我暂时用不着,你什么时候用都行。小宋,你叫我打听的事,我打听到了。”
“真有问题?”宋招娣前世见这种事见得多了,才第一时间想到钱团长有外心。不过,这个时代的人相对单纯的多,这里又是没什么乱七八糟杂事的军部,猜是那么猜,但她也不愿意相信部队里有那种人,连忙放下针线认真听。
段大嫂进来的时候把闩门了,不担心有人进来:“我猜你绝对猜不到那个女人是谁。”
“岛上单身的女人很多,我猜不到太正常了。”宋招娣笑道,“婶子,你别卖关子,就快说吧。”
段大嫂:“副食厂的一个二十来岁收钱的姑娘。”
“是她?”宋招娣楞了一下,摆摆手,“不可能。你一说我就知道是谁,副食厂年轻的姑娘就她一个。虽然鼻子、眼睛长得都挺好,脸型也挺好,但放在一块不好看。面相还很凶,一听她说话我就知道她不省事。
“姚老师虽然只比你高一点点,也就一米六的样子,身形有一点点微胖,但姚老师的五官长得好,气质也好。不说话的时候慈眉善目,开口说话更是个温和的女人。跟那个姑娘是两路人,钱团长的眼光不可能这么差劲。”
段大嫂啧一声:“小宋啊,我说你年轻不知事,没别的意思。是你还不知道,男人和女人之间的这点事,没有什么可能不可能。
“有句老话你估计也没听说过。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男人有外心,是因为外面的女人多好?多美?不是的,他们就是为了,为了——”
“为了寻求刺激?”宋招娣接道。
段大嫂连连点头:“对的,就是为了刺激。”
宋招娣仔细一想,钱团长年轻的时候,自然是想娶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媳妇。到了四十多岁,也算是功成名就,不像年轻时那么在乎女人的容貌和学问,图个新鲜找个年轻的姑娘,相貌不如家里的妻子,倒也正常。毕竟女人再美,过个十年八载一样会变老:“婶子懂得真多。”
“我跟你刘叔结婚的时候,世道还不像现在这么严,他们镇上就有好几个喜欢偷偷摸摸的男人。”段大嫂道,“军营这边好多了,不过,哪里都有不像话的男人。
“你一开始跟我说的时候,我不敢相信,是因为什么啊,因为现在这个世道想过个安稳日子都难。小钱居然敢没事找事。简直是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了。”
宋招娣:“是呀,我也挺意外。你说要是太平年代,日子过腻了,离婚就离婚。这个时代,钱团长……也不知道钱团长怎么跟他的几个孩子说的。他的那个小儿子还觉得他爸跟他妈撇清关系,他妈不会有事。”
“你见过钱庆华了?”段大嫂问。
宋招娣:“我找他问问。那孩子也不知道他爸在外面的事。对了,婶子,你怎么打听到的?”
“我到了医院,找人给我开点感冒药,跟医生聊天的时候,问他们部队里的那些人来过没,医生护士都说最近没人来过。我就知道人不在医院。”段大嫂道,“回来的时候绕到副食厂,我想买点干的黄花菜。听到几个中年妇女聊天扯了一句钱团长。我多嘴问一句,这才问出来,钱团长经常去买鸡鱼肉蛋。”
宋招娣不太懂,段大嫂是凭什么断定的:“建国也天天去买菜。”
“小钟买了就回来。”段大嫂道,“钱团长跟小钟不一样,一条鱼能磨叽半个钟头。再说了,部队里的那些老爷们,除了小钟,没几个人买过菜。钱团长也不例外。”
宋招娣顿时明白,当初叫钟建国洗衣服、刷碗兼买菜,他为什么还当个正经事跟她讨论:“是不是因为钱团长没买过菜,突然去买菜,副食厂的人才说他别有目的?”
“可不是么。”段大嫂道,“好在小钱不敢太过分,平时就是找那个姑娘聊聊。副食厂的几个妇女就觉得小钱逗那姑娘玩儿,跟我说起的时候就当笑话说给我听,没人当真。要是知道小钱闹离婚,她们会吓得不轻。”
宋招娣微微颔首:“是呀。婶子,这事先别跟刘叔说。等我明儿再去了解了解情况,我再去找刘叔说这事,省得冤枉了钱团长。”
“你做事周到稳妥,我听你的。”段大嫂上午帮宋招娣打听事,家里的地还没收拾好,稍稍坐一会儿就起身回去了。
没有缝纫机的年代,宋招娣只能靠手缝。以致于大娃和二娃醒来写完一百个数,宋招娣的裤子还没做好。
晚饭后,钟建国领着三娃玩,宋招娣不用担心三娃突然醒来或者闹人,静下心来,又用半个多小时才把裤子弄好。
在钟建国领着三个孩子上楼睡觉的时候,宋招娣给自己做两件文胸。
揉揉酸痛的脖子,捶捶酸软的背,宋招娣到楼上就忍不住说:“钟建国,能买得到缝纫机吗?”
“我不知道哪儿有卖,也不知道缝纫机长什么样。”钟建国说着,见宋招娣倚着门捏脖子,想了想,“过来,我帮你按按。”
宋招娣楞了一下,明白过来,连忙问:“你会?”
“医院去多了自然就会了。”钟建国说完,见宋招娣不动弹,挑了挑眉,“害怕?”
宋招娣扯扯嘴角:“我怕你?钟建国,男女之间那点事,还吓不到我宋招娣。”顿了顿,“要不你把三娃抱去大娃床上,待会儿再把他抱回来?”
“我没你这么着急。”钟建国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还要不要我帮你松松筋骨?”
宋招娣:“要,必须要!转过身,我换衣服。”
“你不是不怕?”钟建国饶有兴趣地说。
宋招娣轻笑一声:“我是怕你脸红的跟关公似的。你如果无所谓,那我自然也没关系。尽管看。”说着,就解开棉衣扣子。
钟建国一动不动,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宋招娣面不改色心不跳,脱掉棉衣就脱衬衣。
钟建国下意识扭过头。
“噗!”宋招娣笑喷,“钟团长,别躲啊。”
钟建国暗骂一句,疯女人。就说,“你不怕冻感冒就继续在下面站着。”
“我身体好着呢。”宋招娣换上睡衣,坐到钟建国对面,见他还低着头,托着下巴打量他,笑眯眯的问,“钟团长,咱俩到底谁才是二婚头?瞧你这个样子,不知真相的还以为我带着三个孩子嫁给你呢。”
钟建国抬起头,见她穿的很规矩,冷笑一声:“宋招娣,我答应过你不打女人,你如果一而再再而三故意气我,我不敢保证还能忍多久。”
“小气鬼,不就说你两句么。”宋招娣转身趴在床上,“肩膀、脖子和腰都帮我捏捏捶捶。”
钟建国的手放到她肩膀上,一顿:“宋招娣,你就穿一件衬衣!?”
“不然我穿什么?总不能把棉袄穿上睡觉。”宋招娣扭头看一眼,很奇怪,“整个冬天我都是这么穿,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做什么大惊小怪。”
钟建国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你没穿内衣。”
“睡觉穿内衣?”宋招娣皱眉,不明白,“那么勒人,你叫我穿着它睡觉?钟建国,你是认真的,还是故意找茬?”
钟建国盯着宋招娣,见她不像是在演戏,仔细回想一番,发现宋招娣睡觉的时候好像真没穿过内衣,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你这个女人,怎么,怎么……趴好,我给你按肩膀!”
“你以前的那个媳妇都穿着内衣睡觉?”宋招娣感觉肩膀上的手停一下,顿时确定她猜对了,“大娃的妈妈真不知道爱自己。晚上睡觉,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要不是因为咱们家有仨孩子,其中一个就在床上,我真想啥都不穿。”
钟建国浑身一僵:“宋招娣,你是个女人!”
“我知道。”宋招娣道,“我还知道是你的女人。不用你提醒。”
钟建国朝她肩膀使劲捏一下,宋招娣痛得倒抽一口气:“我真后悔认识你!”
“我不后悔认识你。”宋招娣叹气道,“只恨没早点认识你。”
钟建国再次僵住:“……闭嘴!”
“按肩用的是手,不是嘴。”宋招娣根本不怕他,“钟建国,说正经的,如果你之前没跟白桦结婚——”
钟建国:“那我根本不可能去小宋村见你。你就算有三十六计也用不到我身上,我和你的事没有如果。”
“打个比方啊。”宋招娣道。
钟建国:“这种比方根本不可能存在。要不是因为他们仨还小,我也不会去农村。”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宋招娣撇撇嘴,“我们农村的姑娘勤快能干,心眼没有城里人多,你才决定去见我。”
钟建国:“既然你都知道,还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没意思。不过,从你这里我也认识到自己错的多么离谱,农村人一点也不傻。”
“农村人跟你们城里人是一样的人。”宋招娣道,“你以为他们简单,是因为见得少,才显得纯粹。”
钟建国:“对。说起来我也得跟你说一声谢谢,让我明白这个道理。我以后啊,是不敢小瞧你们任何人。”
“哧!钟建国,轻一点。”宋招娣眉头紧皱,“你想要了我的老命啊!”
钟建国的手停顿一下,抓着她的胳膊往后拉:“还有力气说话,说明还不痛。”
宋招娣翻个白眼,咬牙道:“你继母来信了。”
扑通!
钟建国双手松开,宋招娣倒在床上:“什么时候?”
“昨儿的信。”宋招娣道,“我昨天跟隔壁的婶子带着几个孩子出去玩。你又没在家,邮递员就把信送到林中家里。
“陈大嫂昨儿忙忘了,今天想起来就赶紧给咱们送过来。我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就没拆开,好像在外面椅子上。”
钟建国简直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我继母的信都来了,你居然还有心情跟我闹!”
“不是我不关心你继母,是我大概能猜到她找你什么事。”宋招娣转身爬到三娃另一边,手放于脑后,“是不是说她儿子参军入伍的事?”
钟建国拆开,前半段居然全是跟他叙旧,后半段点名他的三个孩子有人照顾,是她的功劳,最后才提她儿子的事,不禁冷笑两声,抬头问宋招娣:“你怎么知道?”
“我是人精啊。”宋招娣脱口而出。
钟建国真想打人:“能不能别贫?能不能?”
“好吧。”宋招娣道,“我娘提过。说实话,还是年龄大的人看得远。我一直认为她把我介绍给你,是想向你服软。没想到心思藏那么深。”顿了顿,“打算咋办?”
钟建国想都没想:“凉拌!”
“凉拌不可能。”宋招娣道,“你不愿意跟她打交代,又碍于她是长辈,不能打不能骂,交给我好了。”
钟建国居高临下看着比去年胖一点点,白了不少,终于有点女人样的宋招娣:“说出来我听听。”
“其实也没什么好主意。”宋招娣道,“钟胜利是你弟弟,虽然你不想承认,也是你一个爸的亲弟弟。你拒绝,你爸把他带来,你照样得让他进门。这事想彻底解决,只能从钟胜利入手。”
钟建国若有所思道:“什么都不做,等着他们?”
“除了这个没别的法子。”宋招娣说着,眉头微皱,“大哥出生的时候,咱们和老蒋联合抗日,你妈给起名卫国。你出生的那一年,鬼子进中原,你妈怎么给你起名叫建国?”
钟建国放下信,躺下说:“我的名字是后来改的。我妈去世的时候,鬼子已经开始撤退,建国之日指日可待,才给我起名叫建国。”
宋招娣立着身,转向他:“我怎么从没听过你姥姥家的事?不会也跟你继母和前岳母一样闹心吧。”
“没那么多闹心的人。”钟建国道,“我爸年轻的时候长得好。”
宋招娣点头:“从你这儿我看出来了。浓眉大眼四方脸,英气逼人,一看就是个能托付终身的人。”
钟建国好气又好笑:“能让我说完吗?”宋招娣做个请的手势,你继续。钟建国道,“上过几年私塾,会写两句酸诗,长得又可靠,就把我妈哄走了。
“我姥爷反对也没用。后来我妈病死,他们想把我和我哥接走,我继母那时候以为自己生不出儿子,在我姥姥面前指天发誓会把我们当成亲儿子。我姥姥一家就同意我们留下来。”
宋招娣好奇:“后来呢?”
“后来我和我哥去找他们,邻居说他们一年前已经搬走了。”钟建国道,“我问过我爸,我姥姥搬去哪儿了。他们不可能不给我们留地址,我爸说不知道。
“我继母眼神闪烁,也说没有。肯定是被她藏起来,或者丢掉了。这件事不是我诬赖她,我姥姥一家走的时候,她还没怀上孩子。”
宋招娣:“赵银干得出来。”
钟建国挑眉:“看来你是真讨厌她。”
“不是讨厌,是厌恶。”宋招娣道,“看第一眼不想看第二眼。你前岳母那种人好对付,赵银那种女人,就跟个苍蝇似的,时不时出来恶心你一下。”
钟建国点头:“是的。大娃的姥姥不讲究,我冷着脸,她就会安分一段时间。但这一招对我继母没用。她的脸皮太厚。”
宋招娣打个哈欠:“睡觉,睡觉。对了,大娃和二娃闹着要吃鸡,就差没撒泼打滚了,你明儿早上记得起早点去给他俩买。再买点肉,我明儿给他们包饺子。”
“别太惯着他俩。”钟建国嘴上这么说,心里挺高兴宋招娣对孩子好。
翌日,天蒙蒙亮,钟建国就开着他昨儿晚上开回来的车去副食厂。
钟建国下车,副食厂的大爷大妈纷纷停下来招呼,钟团长又来了。钟团长今儿买点什么。钟团长好些日子没来了,是不是又出海了。
钟建国以前面对众人的打趣还挺不好意思,如今到了副食厂就像到自家菜园子,淡定的买猪肉,挑小鸡。
如同段大嫂所说,从下车到上车,钟建国只用了十来分钟。
也是因段大嫂提醒,宋招娣注意了一下时间,从钟建国出门,到他回来也就用半个小时左右,不禁感慨,这个男人真是个实在人。
去年孵的小鸡和小鸭,已经长很大了。其中有一只是公鸡,两只是公鸭。宋招娣把烂菜叶子扔到鸭圈里,就对给几个孩子洗脸的钟建国说:“二月二龙头节那天,咱把公鸡杀了吃了。”
“终于要吃啦?”钟大娃兴奋,“我要吃个大鸡腿。”
钟建国看了看正在洗脸,没法说话,急的乱挣扎的二娃,又看了看瞬间跑到鸡窝旁边的大娃,提醒道:“那些鸡是你俩喂大的。”
“喂大它就是为了吃它啊。”钟大娃仰头问,“后妈,龙头节还有几天啊?”
宋招娣笑道:“还有半个月。你学会乘法口诀就到龙头节了。”
“我知道啦。”钟大娃点了点,“后妈,我想吃煎饺。”
宋招娣无语,平时跟他说点事,他能忘得一干二净,只要跟吃的有关,即便过了三五个月,他还能记得清清楚楚:“晚上做。”
“我中午回来吃饭。”钟建国道,“我领着三娃,你做饭。”
宋招娣无奈地翻个白眼,眼角余光瞥到贴着篱笆墙的鹅圈空空荡荡,连忙提醒自己,下次去买种蛋的时候,一定要记得买两个鹅蛋。
虽然已正式开学,宋招娣今儿得去学校上课,因她上午只有一节课,中午倒也有时间给孩子做吃的。结果吃的太饱,饭饱思睡意,钟大娃和钟二娃睡到快两点才去学校。
傍晚,准备做饭的时候,宋招娣想着初三年级快放学了,就给大娃和二娃拿两块过年的时候做的焦叶子,叫他俩先吃点垫垫,晚一会儿再做饭。
大娃接过焦叶子,眼珠转了转就问宋招娣,可不可以再给他三块。
焦叶子挂在墙上,钟大娃踩着板凳也够不着,宋招娣不给他,他想吃也只能望着焦叶子解解眼馋。
宋招娣奇怪,三块怎么分?话到嘴边,递给他三块就问他是不是给马振兴哥俩和林中。
钟大娃睁大眼,不敢置信,他什么都没讲,他后妈怎么又猜出来了?不待宋招娣开口,大娃喊一声二娃,抱着焦叶子就往外跑。
到林家就跟林中比划,他后妈太可怕了,比孙悟空还聪明。
秋天开学,林中就上初一了。宋招娣是初一的英语老师,林中没学过英语,怕以后他的英语不好,宋招娣找他妈告状,就找初一的学生打听,宋老师爱不爱告状。
初一的学生说起宋招娣,就两个字——厉害!
林中看在焦叶子的份上没跟大娃说,你后妈不是一般的厉害,你小子以后别从家里偷东西了。改说大人都是这么厉害。
大娃和二娃接触的长辈不少,其中一半都一言难尽,因此对林中的话不以为然。不过,宋招娣交代过他们,在外面少说家里的事,两小孩就没吭声。
林中带着大娃和二娃去找马振兴哥俩玩的时候,钱庆华到了钟家。
宋招娣正在扶着三娃走路,见他来了冲屋里呶呶嘴,示意他去屋里:“查到了吧?”
钱庆华嗯一声,脸色十分难看。
去年刘洋过来,刘师长一家来钟家吃饭,宋招娣从刘萍和刘苇跟段大嫂说话的语气,就能看出两个孩子很崇拜他们的是师长爸爸,对段大嫂不太尊重。
宋招娣跟钟建国提起这事,钟建国跟宋招娣分析一番,宋招娣才明白,两个孩子觉得带兵打仗很厉害,操持家务这种事没法跟带兵打仗比。
段大嫂自然是不如刘师长。
当时宋招娣就问钟建国,操持家务比带兵打仗容易?
钟建国天天洗衣服、刷碗,偶尔还得劈柴和买菜,纵然想说容易,也说不出来。便顺应自己的心说,都不容易。
宋招娣已经知道岛上的小男孩都崇拜父亲,还认为钱庆华会向着姚老师,是因为她觉得姚老师是个老师,在家的身份应该比段大嫂高。结果,钱庆华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她想多了。
宋招娣挺生气的,看到钱庆华有些伤心,也懒得安慰他:“去把你妈妈喊过来。”
“现在?”钱庆华忙问。
宋招娣:“钟团长要回来了,不想闹得人尽皆知,你就跑快点。”
再过几个月钱庆华就毕业了,十六七岁的人知道作风不正对他爸意味着什么,转身就往家跑。只是他刚出去,钟建国就回来了。
宋招娣连忙把他推到刘家:“你先去刘叔家里躲躲。”
“出什么事了?”钟建国说着,突然心中一动,福至心灵,“宋招娣,你又背着我干什么了?”
段大嫂正在洗菜的时候无意中看到钱庆华往钟家去,出来听到宋招娣的话,便抓住钟建国的胳膊:“小钟,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别在外面嚷嚷。小宋,你赶紧回去。”
宋招娣抱着三娃到家,一杯水没喝完,姚老师和钱庆华来了,母子二人累得气喘吁吁。
招呼两人坐下歇一会儿,宋招娣才说她为什么要帮姚老师,然后才说钱团长闹离婚是有外心。说完看到姚老师不意外,宋招娣皱眉:“你知道?”
“妈,你知道?”钱庆华也很惊讶,“为什么不告诉我?!”
姚老师沉默一会儿:“我没有证据。我,我是感觉到他最近几个月有点不对,以为他嫌我是资本家的小姐。所以,所以就没敢给你们几个说。”
“如果宋老师不管你,你是不是也不打算查清楚,就同意跟我爸离婚?坐实自己是黑七类当中的资本家。”钱庆华对钱团长很失望,已经做好如果他爸执意要离婚,他就自己揭露他爸的恶行。可是看到他妈妈的态度,钱庆华非常失望,比对他爸还要失望。
姚老师没看儿子,转向宋招娣:“小宋同志,谢谢你。我,确实没想过把这事告诉他们。既然庆华已经知道,我再瞒着也没什么——”
“等等,姚老师,不会是怪我把这事捅出来了吧?”宋招娣打断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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