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婵夏身后站着的这个女子,绿色的烟罗杉,上面丝线绣着精美的梅花,衣料是好的,只是这颜色已经说明了身份。
绿色、碧色、青色这都是贱色,只有娼优才会穿。
这位开口说出琴油的女子,正是那晚在暮色阁,被婵夏捏了一把的梅姬姑娘。
“梅姑娘,你说这是护琴油?那是何物?”
梅姬一双勾魂眼扫过婵夏,眼里满是万种风情:
“这琴啊,都是有生命的,爱琴之人极重视琴的保养,不仅是琴弦,就连漆面,也是定期要用上好的琴油擦拭,你手里的这琴油是以东洋传过来的一种果树油炼制而成的,价值不菲,就连我们楼里,也很少有人用这个。”
细白的青葱玉指划过婵夏的脸颊:
“所以啊,拥有这琴油之人,必定是个爱琴如命的,大人,你可曾见过,琴技出众又爱琴如命的女子?”
一旁的忍冬看不下去了,忙把婵夏拽到一边,对着梅姬斥道: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任谁看,这梅姬姑娘都是看上婵夏了。
婵夏今日也是扮做男子打扮,这面相的确是容易让女子喜爱。
梅姬无视忍冬的生拉硬拽,对婵夏深深凝望一眼,这才转身对着伙计的说道:“这个兰花粉给我包起来。”
“哎呦,梅姑娘您之前不一直用茉莉香粉么,今儿怎么换了?”
梅姬看着婵夏,眼里流露出淡淡的忧伤:“因为啊...一见知君既断肠。”
这风情万种的女子,说话也带着淡淡的戏曲腔,婉转低徊。
婵夏站在原地,目送着梅姬离去。
忍冬推了她一把:“你看什么呢,你该不会想给督主戴绿帽子吧?”
好家伙,刚刚那眉来眼去的调调,别以为总穿男装就是个爷们了!忍冬用眼神疯狂暗示婵夏收敛。
见婵夏好像丢了魂似的站在那,忍冬觉得奇怪。
“夏姑娘?”就连彩凝都觉得婵夏不对劲。
“护琴油...舶来品...我见过,我见过啊!”婵夏突然回过神,抬腿就想往外冲,但又像是想起什么,僵硬地驻足。
心中犹如被惊涛骇浪所拍打。
于瑾昨夜那番话回荡耳畔,当去掉一切不可能留下的那个结果,无论多令人难以置信,都是真相。
婵夏深吸一口气,仅凭个护琴油就断定真凶实在是过于草率,她还要从长计议。
伙计过来招呼他们。
“几位官爷,你们可选好了?需要我介绍吗?”
“小哥我来问你,这梅姑娘,可是你这的常客?”婵夏问。
伙计毫不犹豫地点头:
“梅姑娘可是咱们这的常客了,暮色阁的两位头牌当属梅姑娘和兰姑娘,这俩人啊,争强好胜的,兰姑娘若用了二两的香膏,梅姑娘一准要买个更贵的,早些年梅姑娘可是艳压群芳,这两年岁数大了,比不上兰姑娘了,可这股要强的劲儿还没变。”
说完又嘀咕了句:“可是好久没看到兰姑娘来了,都说戏子无情,花娘无义——嗷!”
掌柜的一巴掌糊在伙计头上,骂道:“甭管人家是干什么的,来咱们这都是尊贵的客人,岂容你在这胡咧咧?这个月的俸禄扣你二钱!”
伙计瘪着嘴,委屈巴巴地走了。
掌柜的满脸堆笑,跟婵夏等人解释:“我这伙计刚来,还没管教好,让你们见笑了,这样,几位官爷今儿看上什么,我都算你们便宜些可好?”
忍冬大喜,翘着莲花指开始挑挑选选。
婵夏却是站在原地,还保留刚刚的姿势,彩凝问道:
“夏姑娘,你想什么呢?”
“都说花娘无义,我看...也未必。”
就冲梅姬刚刚的反应,婵夏对这个风月场里出来的女子,也是刮目相看。
她在暮色阁门前大闹过,梅姬怎会不知道她是女儿身?
之所以装的轻佻揽客,只为了透给婵夏一个重要信息,死去的兰姬,并不是害死李得久的真凶。
想必这个梅姑娘,对昔日“竞争对手”兰姬的死,也是意难平的,她很可能知道些什么,却又碍于身份不能说。
既要在这复杂的棋局中留有性命,又想替死去的兰姬讨个公道,底层小人物在夹缝里求生存的同时,也没忘了心里那点情分。
死去的兰姬不会知道,曾经她的“竞争对手”,却是她死后唯一替她抱不平的。
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啊,有时候就是这般,剪不断,理还乱。
回到府上,厂卫的番役头目过来,送上一叠婵夏需要的密文,都是关于两位死者昔日的履历,婵夏看着这一叠纸,却没急着看。
或许线索就在这里面,可是她现在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当她顺着这条线一路查下去,查到最后,伤害的,又会是谁?
脑海中浮现出陈四的影像。
“我阿爹呢?”婵夏问彩凝。
“我听秋毫说,他今儿请了假,早早的拎着一叠纸钱出去了,大概是要祭奠他的那位故人。”
婵夏掐指一算,今儿是甄教习的“头七”。
想着梅姬提供的线索,婵夏面色凝重起来。
“彩凝啊,你说...李得久和阙德,该不该死?”
“姑娘想听什么答案?”
“自然是发自肺腑的,若你不是我的护卫,你就是个寻常百姓,你怎么看待他们的死?”
“死的好。这些贪官,平日里作奸犯科,搜刮民脂民膏,他们的金山银山,都是百姓的血和泪,当年我彩家32口,差点死在这些贪官手里,若不是督主出手,只怕我现在也是荒郊野岭的一座孤坟。”
婵夏久久沉默,好半天才道:
“说句可能会得罪督主的话,我也觉得他们该死,大燕律治不了这些狗官,这桃花杀手,又何尝不是替天行道?我若抓她,她手里少几个贪官的命,算不算间接的害了百姓?可我若是不抓...我如何对得起身上这身官服?”
“听姑娘的意思是——你已经知道真凶是谁了?”彩凝大吃一惊。
婵夏叹了口气。
“一切案情皆人情呐,查案若只是抽丝剥茧找真相倒也不难。”
难的是,如何在人情和法理之间,找到一个既对得起良心又对得起执法者身份,还对得起她阿爹的平衡。
“就连梅姬都能做到冒死提供线索,我若不做出个正确判断,岂不是连个花娘都不如?”婵夏定了定,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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