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失语又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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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一边说还一边看了眼躺在床上睡着了的老爸，眼泪就一直吧嗒吧嗒的掉，看来她对我爸的感情真是深厚。

“钱给你们了，那就是你们的，而且你们养了我二十多年，我又不能在身边照顾你们，给点生活费也是应该的。”我现在不是想用钱来买断我们的血缘关系，只是想让他们安度晚年，仅此而已。

“小薇这丫头真不是人，你看看你爸现在都成啥样子了。”我妈看着我爸，呜咽道，“这都一天一夜了还不见醒来，他要是就这么走了，那我也不活了。”

我活了二十多年，还没见过我妈哭成这样，连当初我外公过世，她也只在葬礼上哭了几声而已，完事儿之后抹干眼泪就像个没事人似得。

可现在她哭的像个泪人，看的我都不禁鼻子发酸，眼眶发热，差点就跟着她抹眼泪了，劝了她好一会儿，她才止住了眼泪，拉着我的手继续跟我说孟舒薇跟我爸之间那点事儿。

昨天上午孟舒薇去问爸妈要钱，结果被我爸用茶杯给砸了，当即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的火气，居然抡起胳膊跟我爸干起架来了。

孟舒薇虽然只是个女人，但自小在乡下长大，力气比我要大得多，否则我也不会三番四次的被她给打了，甚至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我爸看着是个大老爷们，但毕竟年纪大了点，最后反倒被孟舒薇给打懵了，我妈在一旁劝架，结果少不得挨了几下，也不知是被谁打的。

后来她终于把两人劝服了，孟舒薇提着包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骂我爸妈自私自利，当年狠心把她扔在乡下自生自灭，过着寄人篱下的苦日子。

又说他们偏心，从小到大对我那么好，对她就像是个外人似得，连寒暑假都不愿接她进城来玩，宁愿让她在乡下受苦受难。

这件事我记得很清楚，当初是外公外婆和舅舅都不同意让她在城里过暑假，因为暑假恰逢双抢，他们要留下孟舒薇在乡下帮忙。

本来她对我爸动手就惹得他不高兴了，走的时候还唧唧歪歪个不停，她那张嘴非常会说，舌头比周丽娟还要毒上三分。

我爸听不下去了，追着出去厉声责骂她，两人在楼道里吵了起来，我妈过去把孟舒薇推走，我爸骂不过她扬手就想打，结果一个不小心直接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最后就成现在这个样子。

说这段的时候我妈说的有些隐晦，遮遮掩掩的，我猜事情的真相怕是没这么简单，我爸可能不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而是被孟舒薇推下去的。

当时孟舒薇也吓呆了，立刻送我爸去了医院，还陪我妈在急诊室外等了很久，要不是有她在，我妈可能昨天就给我打电话给我了，她怕我们两人见面尴尬。

我想孟舒薇这个女人肯定是疯了，她怎么能对我爸动手呢？他当时对我那样，我都只是吵吵了几句，连他一个手指头都没有碰过啊。

从急诊室出来后医生说我爸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情况不太好，需要继续检查，我妈知道昨天我要上班，就没打电话过来，直到今天上午才通知我的。

我爸从昨天上午开始昏睡，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的迹象，我不禁着急了起来，待我妈把昨天的情况跟我说清楚之后，我就去找医生了。

从医生那了解到，我爸从楼梯上摔下去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身体有些擦伤，加上一个胳膊骨折了，不过我爸毕竟年纪大了，怕是有什么暗病之前没有注意到，导致他昏迷不醒。

他们昨天下午就给他做了一系列的检查，有些结果出来了，有些还在鉴定中，最终结果要等所有的检查报告出来才知道。

下午孟舒薇来了，看到我还是一副我欠了她二百五没还的臭脸，我真想给她几个大嘴巴子，有她这么做女儿的吗？居然敢跟年迈的父亲动手。

当着我妈的面我没有对孟舒薇怎么样，因为我知道我妈心里难受，本来就对孟舒薇心生愧疚，现在孟舒薇又跟我爸闹成了这样，她夹在中间很难做人。

于是我拉了孟舒薇出去，离开病房很远，厉声问她，“你老实告诉我，昨天到是不是你把爸推下去的？”

孟舒薇毫无悔意，居然理直气壮的说：“是又怎么样？他不但是我推下去的，而且我还是故意的，他没死算他命大，这个老不死的东西！”

我简直要被她给气死了，“这是故意伤人知不知道？要负法律责任，你想下半辈子呆在牢里吗？”

孟舒薇不屑的冷哼，“有本事你去告我啊？动不动就法律法律，你当法院是你开的啊？真有这本事，当初你自己被他们关起来的时候怎么不报警，反而找靳夜白来救你呢？”

“孟舒薇，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以前就不是什么好人，但充其量也只是个贱人而已，但现在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俨然是刘伟强第二啊。

靳夜白担心的一点都没错，孟舒薇跟着刘伟强早晚要被他给毁了，这才多久时间啊，半年多而已，她就变得连我这个亲姐都快认不出来了。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孟舒薇疯子似得大笑了起来，“那还用的着我说么？不都是被你们给逼的么？你知道在考上大学回家之前我都经历了什么吗？”

她眼睛里有浓郁的痛苦之色在蔓延，我看的微微有些心惊，对于她的往事，我还真的知之甚少，因为她回家之后从来也不跟我们说什么，我也不曾问过她。

“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你要抢我的男人要坑我的钱，我都无所谓了。”我真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能这样对爸妈啊？你还让不让他们活了？”

“舒孟露，你不要在这猫哭耗子了，如果真的无所谓，你怎么不把你的钱给我？你要直接把钱给我，我至于跑他们那里去要吗？”她说的就好像我欠她似得，一脸的理直气壮。

“你要钱做什么？真的是周玉娇病了吗？如果是我可以给你，但你要是拿这钱去养刘伟强那混蛋，那你做梦都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我想到刘伟强那混蛋就觉得恶心，他真不是人！

孟舒薇强词夺理，“我就养着他了，你能把我怎么样？是不是要去告诉周明川？是不是要把我们也闹得离婚了？那你去啊，我等着呢！”

她故意把声音提得很高，惹得偶尔露过的人都好奇的往这边瞧来，我跟她实在是找不到共同语言，也懒得跟她吵了，叹了口气就想回病房。

“喂，你别走啊，你还没给我钱呢。”孟舒薇扯住我的衣服，死活不让我走。

我狠狠的甩开她，咬牙切齿的扔给她一句话，“我就算是把钱扔马桶里冲掉，我都不会给你一分一厘的！”

老虎不发威就当我是病猫，我又不是她的取款机，凭什么给她钱去养个混蛋？我快步往病房走去，任她在我身后鬼叫鬼叫的骂我。

我妈折腾了这么久也累了，我回到病房的时候她正趴在床沿睡着了，反而我爸居然醒了，睁大眼睛瞧着天花板，见我进去了也没啥反应。

我想他可能是还在生我的气，不想搭理我，我深吸了口气，陪着笑问他，“爸，你醒了，有没感觉好点？有哪里难受吗？”

他眼神空洞而陌生，一脸茫然的看着，一句话都不说，看的我不禁有点害怕，小心翼翼的问道：“爸，你是不是饿了，要不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吧？”

我的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了，但还是把我妈吵醒了，她爬起来一看到我爸醒来，立时又哭又笑，可我爸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按照我爸那暴脾气，醒来的第一件应该是破口大骂孟舒薇那没良心的才对，怎么会这么安静的躺在床上连吭都不吭一声？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

我招呼了我妈一声，让他照顾好我爸，自己连忙出去找医生了，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跳的没一点规律。

医生很快就过来给我爸做检查，我妈看我爸那样人都快站不住了，扶着我才不至于倒下去，看着怪可怜的，哪还有当时逼我离婚那股狠劲。

看着他们我总是会想起过去的事，看来有些事情即便是放下了，也忘不了，人的记忆就是这么奇怪又无法把握。

有些东西你卯足了劲想要记住，结果一不小心它却被时间风干，沉入了岁月的长河，比如那些最无忧无虑的童真童趣时光；

有些东西你拼了命的想要忘记，结果它却像是鼻涕虫似得粘着你，怎么甩都甩不掉，比如去年那些与极品奇葩斗争的日子。

医院的检查很快，但等结果依旧很揪心，直到晚上医生都没有告诉我结果，我放心不下让我妈一人留下来照顾，就给陆振廷打电话请假，明天这班是上不成了。

陆振廷听说我爸这情况，建议我明天让我爸转院，转到岛内的大医院去看看，至少医疗设备这类的好要的多，医护人员也更权威。

我自然是希望我爸能早日康复，想了想觉得他这个建议还不错，随后就去找医生，把这想法告诉他们了。

他们不肯，我也没有这么多闲情逸致跟他们掰扯，直接跟他们说明天要出院，然后再去岛内的医院。

我现在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做事犹豫不决，拖拖拉拉，我连地方都选好了，就去宋清雅上班的那家，因为那里真的非常好。

我爸醒来之后就没有再睡，也不说话，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眼神茫然的就像个小孩子，任我妈在一旁喋喋不休。

晚上我没有回去，在医院陪着我妈跟我爸，第二天上午医院一上班我就去办出院手续，然后叫了辆车进岛直奔医院。

我爸除了右手的粉碎性骨折之外，身上的擦伤都没啥问题，自己都能走，一下车就自己乱逛，我扯都扯不住，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我爸肯定是摔坏脑子，变成傻子了！

我跟我妈两个人架着我爸去做检查，我一边一走一边问我妈，“妈，你说我爸会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啊？你看他现在，不认得人也就算了，连话都不会说。”

我妈瞪了我一眼，不满的说道：“孟露你别吓我，他要是傻了那我可怎么活啊，你少诅咒他。”

“我也希望自己只是胡说。”我暗自叹气，就怕自己是一语中的。

做完检查我办了住院手续，我爸这会儿挺老实的，看他没什么事，我忙完了就抽空去了公司一趟。

中午休息的时候我又回了医院，顺道带了午饭过去给他们，还是陆振廷开车送我过去。

在公司的时候因为有点忙，他只是随口问了一下我爸的情况，我也没多说，只告诉他还在更检查结果呢，现在开着车，他便再次问起了我爸的问题。

我实话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我看我爸其他问题倒是没有，就是脑子进水了，现在变成了傻子，人事不知，失忆失语还失心疯。”

“不会吧？”陆振廷不敢相信的看着我，“你爸今年多大年纪了？”

“去年刚过的六十。”我奇怪的看着他，难道变成傻子还跟年纪有关系吗？

陆振廷想了想，有些犹豫不决的说：“孟露，你爸该不会是得了早老性痴呆吧？”

早老性痴呆？

那是什么东西？

我好像只听说过老年性痴呆，那病真是比听上去还要恐怖得多，照顾这样一个老人要比照顾一个婴儿还辛苦的多。

陆振廷看出我的疑惑，给我解释，“学名叫阿尔茨海默病，65岁以前发病者，称早老性痴呆；65岁以后发病者，称老年性痴呆。”

难怪陆振廷会问我爸的年纪，原来是这样，可是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连专业性名词都能说出来？

“我爷爷得的就是这病，我爸妈在照顾他，每天都唉声叹气，生怕哪天自己也变成那样。”陆振廷继续解释，“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离开他们去找斯斯。”

主动说到李斯斯，他默默的叹了口气，眼中染上一丝悲伤，“每个人都会有老去的一天，我们身为人子，根本没办法只为自己着想。”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也是一种悲剧，陆振廷与李斯斯在亲人与爱人的选择上想法一样。

想到当初为了周明川差点跟家里闹翻，我有点无地自容，后面连话都不好意思再说了，呆呆的坐在一旁反省。

到了医院之后，我妈接过饭菜耐心的喂给我爸吃，让我去一趟医生办公室，说是检查结果出来了，让我过去看看。

陆振廷陪我一起去找了医生，确认我爸是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老年痴呆症，而且情况还是很严重的那种。

他不但有记忆障碍，还暂时性的失去了语言能力，生活已经无法自理了，必须有人在旁边照顾才行。

这下好了，那个脾气暴躁，小则开骂，大则开打的老头变成了个不认识人，不会说话，表情痴呆比婴儿还无知的老小孩子了，吃喝拉撒都得人伺候。

回到病房的时候我妈才刚喂完我爸的饭，自己还没吃呢，她急切的问我情况，我笑笑说没事，让她先吃放，否则一旦我说出结果，她哪里还吃得下饭啊。

但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事儿我也不能一直瞒着我妈，见她开始吃饭，我借口送陆振廷出去，一走出病房门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爸妈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生了孟舒薇这么个讨债鬼还不够，这次要不是她发神经似的把我爸推下楼梯，他怎么发这种病？

陆振廷轻轻揽过我，温柔的劝我，“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必须坚强的去面对，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这会儿我没有顾忌其他，靠在他怀里呜咽，“为什么这么多的不幸都发生在我身上呢？这太不公平了！”

陆振廷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安慰，“公道自在人心，公平也有着个人的准则，你还是看开点吧。”

我哭了一会儿就从他怀里钻出来了，感激的看着他，“谢谢你借我个胸膛。”

“不客气。”他温和的笑笑，“你去陪你妈吧，好好跟她说，语气委婉点，别让她受太大的刺激，我就先回公司了，有事记得打我电话。”

“谢谢。”我擦干眼泪，道了声再见就去洗手间，准备把这张哭花了的脸洗一洗，陆振廷则顾自离开了。

洗干净脸我回了病房，一推开门就看到我爸在傻笑，哪还有昔日的半分威严，害的我刚刚才憋下去的眼泪又差点涌了出来。

我妈还在低头吃着饭，见我进来了才抬头，问道：“那小伙子走了？”

“嗯，走了。”我点点头，在她旁边坐下。

“我看他对你还挺好的，你们有没那种可能呢？”我妈把吃剩的东西打包扔进了垃圾篓，一边说一边起身去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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