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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趁着夜色,只见几道身影闪过,老大的槐树底下用树枝杂草盖了两具还温热的尸体,只看尸体两只脚套着的靴子,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要么家里富贵,要么是公门中人。

急冲冲离开的身影前后交错,有人小声地问话,只是问话的时候因为紧张,带着颤音:“咱、咱们……宰了韩家的狗,不、不至于引来羽林军吧?!”

如此提问,不是为了求一个答案,而是为了求一个宽心。

领头的壮汉猛地把面罩扯了下来,露出了一张中年阔脸,眼神郑重,深吸一口气,看着这般跟着他干事的老少:“俺自从跟了林兄弟做事,甚么厮杀没见着。突厥、铁勒、西域……俺们没有杀官,了不起……流放西域去算逑!”

“哥哥,俺们接下来……咋办?”

“咋办?”

壮汉目光凛然,环视一周,“一不做二不休,狗都杀了,再杀几个狗主子,又算得了甚么!”

“可怜俺那几个弟兄,千万莫要连累着。那千儿八百亩的地,不要就不要了!”

“不给姓韩的看看手段,他还以为就他是个牙口好的!老子这张嘴,这口牙,天生是用来吃素的?!”

“干票大的!”

“干!”

“干了!”

“听哥哥的!”

不几日,韩习清查将陵县关市的棉田,居然遭了伏击。天使仪仗倒是没被冲撞,但是韩家的狗腿子被剁了十七八个脑袋,杀伤二三十个,整个场面无比惊心动魄。

伏击的人也是了得,强弓劲射,上去就射爆十几个射伤二十几。陡然遭受重创,狗腿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的当场逃窜。

可队伍一散,被专业杀人的盯上尾随,就是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然而整个伏击的队伍,偏偏就是放过了天使仪仗,半个穿官袍的都没碰。

场面诡异无比,韩家的狗腿子就算想要跑,脸上抹了泥巴,一开口就暴露了跟脚,非死即伤,伤了必残。

下手之狠毒,堪称大唐收服河北以来,最为恶劣的犯罪事件。

但它不是造反,否则穿官袍的就该死上几个,可偏偏穿官袍的就是没死。

“嘿!这个关老五,当真是跟林轻侠混过的,了得,了得。”

“你说话调门还能再高一点,最好高的把德州官衙里的老大人都招过来!”

“俺不就是高兴么?来来来,喝一口,喝一口嘛。莫要在意,眼下姓韩的也是怕死,哪敢冒头,正躲在河南的大营里头呢。”

“关老五也是狠,我去看过咧,莫有一个不是缺胳膊少腿的。死了十八个,都是一箭射穿脑袋。可就算是死了,也被关老五他们带着人把脑袋剁下来,这得多恨?”

“咋不恨?你说咋不恨嘛!”

砰砰砰……说话的老哥皱着眉头拍桌子,“他亲家的女子,被韩家抢了过去不说,还说莫有看见。这就是把人掳走藏了起来,这是啥?这跟山里做无本买卖的,有甚区别?人伢子还挑拣地面,也不听说哪个把邻居给拐了走的。”

“我说甚么亲家女子,也就是说说。说到底,这将陵县,种棉花最多的,就是他关家。他到底不是林轻侠,那是跟着王总镖头混的。他关老五,放俺们这里,那算是了得人物,放朝廷,那就是个屁……”

猛地喝了一口小酒,这位说话的更是眯瞪着眼睛,盯着酒杯继续道,“这要不是个官,家里要是莫有做官当兵的,那算个鸟人?还指着正眼看你?姓韩的瘟牲作甚发了家?不就是做了官吗?”

“把裆里的宝贝割了,就算官?”

“你当姓韩的瘟牲是白割了的?他把老底都砸了进去。不去搏一把,也就是换只畜生过来拿你。他韩习不过是自己就去做那黑了心肠的。”

“他不要吃亏,把卵蛋割了,就来吃我们?老子还替他想?呸!”

“甚么替他想?甚么叫替他想?老子就是把事情说给你听。入娘的瘟牲,他敢割卵蛋,现在倒是不敢冒头了。也好,老子也给添把火!”

“老哥你想做甚?!”

“做甚?老子做他全家!”

言罢,又是恶狠狠地猛灌了一口酒,“老子找关老五去,他缺啥,老子给他送。他杀人缺刀,老子给他运,石城的不好用登莱的,登莱的不好用苏州的,苏州的不好用武汉的!他莫有吃喝,老子给他送,吃肉沧州猪,吃菜德州菘,他就是要吃鲸鱼肉,老子也走一遭津口!”

情绪激动地说了一通,这原本一开始还让酒友不要大声说话的老哥,居然自己嚷嚷了起来,然后又是一杯酒下肚,咚的一声,趴桌子上面红耳赤地呼呼大睡。

“这个关老五,甚么来头?”

辽西,薛大鼎正在工地上盯着路桥工程,因为德州闹了事情出来,他作为曾经的沧州官长,受老部下的请求,特意过来禀明事体的严重性。

一旦德州那边火势烧大,不烧沧州过来有鬼!

于是沧州全体上下,都觉得得让“有力”人士走一遭辽西。于是王中的王县令,就屁颠屁颠地坐着马车,以“学习考察沧州兄弟城市路桥工程”的名义,直接绕过幽州,奔薛大鼎的临时衙署去了。

作为曾经的沧州一把手,老书记薛大鼎现在是不一样的,人只要想,天天见皇上都没问题。

直接领导是马周,管的工程更是非同小可,金山银海下去,那可是比大运河还要凶残的投入。

“刀客,德州本地的刀客。以前在沧州,跟着林轻侠,帮咱们沧州,摆平过不少契丹散兵游勇。”

“噢?林轻侠?是哪个?张亮的假子还是王祖贤的副手?”

“自是王将军王总镖头的左膀右臂。”

“如此说来,也是个‘忠义’之士,怎地沦落至此?”

“倒是没有杀官,就是盯着德州韩家往死里整。”

王中的说罢,更是小声道,“薛大人,这关永河也是有人情门路的,在德州诸县,算是个人物。江湖上颇有名声,如今他打出了名气,好些个好事的,正琢磨着响应。眼下事体还算不大,可只要再来一把火,怕是控制不住。一旦烧火烧到沧州,那就是糜烂半数州县。”

作为一个坑自家麻农发家的县令,王中的因为坏事干得多,揣摩问题都是从本心出发,他就琢磨,我要是反贼,我会怎么干呢?我会如此如此,我会这般这般,哇,这还得了?

于是王县令很快就找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他毕竟就是个县令,守着一亩三分地,就不错了。

这事情,大功必须是上官的,必须是老领导的,他有从旁襄助的功劳,就可以了。

果然,薛书记一听,顿时了然,正色道:“待老夫见过宾王公,再来分说。”

“下官就静候薛大人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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