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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州二院,急诊手术室。
手术灯熄灭了,医生很快走了出来。
万幸,宋蜜出血异常的趋势被控制住了,手术顺利完成,“……卧床休息一周……”
话说到这里,医生停下来看了他一眼,“你们虽然年轻,也还是要节制一点,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女朋友怀着孕?”
最后一句话,医生显然是带了个人情绪倾向的。
不过温宴礼一点儿也不觉得有问题,反而郑重道:“谢谢,辛苦了!”
医生的确有情绪,但却不是因为大半夜的这一番辛苦,而是看不惯现在的年轻人纵/欲/过/度,有今朝没明日的做派。
里头的姑娘怀孕还不到两个月呢,这么折腾,能不出事吗?
一声不满的闷哼堵在喉管,医生拂袖而去,却在走了没几步之后又转过了身来,“像她这种血型,怀孕生育的风险要比普通孕产妇高的多得多,任何一次稍有不慎,而血浆又供应不足的话,那是随时都有可能出人命的!”
“我们医生,也不是万能的!”
直到那白袍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温宴礼还怔在原地,一张好似染了霜雪的面孔上始终未有片刻消融,仍然是眸深千尺,眉峰隐蹙。
脑子里来来回回想的都是:rh阴性血,也就是俗称的熊猫血。
良久。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立即回了神,是医护人员推着病床出来了,“夜里办不了住院,先送去留观室。”
……
这边,陆之芝踏着夜色,快步走出小区大门,走到路边,拉开沈茹茗的车门坐了上去。
几乎是一关上车门,她就迫不及待地问:“这么快就有了吗?”
一想到马上就能把这些不堪入目的照片,一张张甩到宋蜜那张整天自以为高不可攀的脸上,陆之芝就兴奋得心跳加速,“钱我已经……”
谁知道沈茹茗竟然说了句,“出了点问题。”
“拍是拍到了,但,男主角换了!”
陆之芝一脸费解,“什么意思?”
沈茹茗倒不是说有多同情她这个大学同学。毕竟,两个人从来也没什么深厚友谊,闺蜜情就更谈不上了。
她犯不着为陆之芝操心。
让沈茹茗皱眉的是,他们安排的人和车子根本没接到宋蜜,而隐形摄像头拍到跟宋蜜在一起的人,是温宴礼。
所以,他们现在完全不知道宋蜜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还有最令她懊恼的,她花了大价钱让造型师偷偷藏在宋蜜盘起来的发髻里的黑科技,从头到尾就没拍到过宋蜜的正脸。
而且从画面来看,摄像头很长一段时间拍到的画面都是湿漉漉的地面一角,她分析多半是在浴室。
这大概就是宋蜜的运气了。
一旦这个钻石发夹被摆高一些,角度好一点,就算男主角换了,那也是一出精彩绝伦的成人动作片呢!
实在可惜!
见她欲言又止,还叹了口气,陆之芝忍不住追问道:“到底怎么了?”
其实来的路上沈茹茗已经想好怎么应付了,都已经到了口袋里的票子,她绝不允许飞走,“那个……之芝,你看开点啊!”
其实陆之芝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
沈茹茗装作一脸惋惜,为难道:“是温律师……”
“今晚跟宋蜜一起的男人……是温律师。”
“你说什么?”陆之芝顿时变了脸,满脸都是抗拒和震惊,又过了好半天才张嘴:“怎么……会是他?”
“你不是说都安排好了吗?”
面对陆之芝的质问,沈茹茗一口咬定,“我是都安排好了呀,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温律师就跟她搞在一起了。”
“你今天晚上不是盯着宋蜜的吗?”沈茹茗连忙转移话题,“难道温律师也去了慈善晚会?”
“那你怎么还让他跟宋蜜一起走了?”
“我……”关于这一点,陆之芝还真是百口莫辩!
她当时被哥哥带着跟几个熟人打招呼,正巧其中有个人提起最近跟朋友一起投资了一间画廊,她想着自己马上要开画展,搞不好以后就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了,所以就多说了几句。
谁知道等她再想去看宋蜜在做什么的时候,就没有看到人了,当时她自然以为,宋蜜是迫不及待的勾搭男人去了!
可那时候,她明明还有看到温宴礼的身影啊!
当时他正跟人在交谈着什么,举止从容,完全不像是下一秒要追着宋蜜离开的样子。
怎么会?!
怎么他们还是搞在了一起?
是她太大意了又太紧张了,才会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一旦药效发作,宋蜜急需男人解决,当然会首先想到找熟人!
可是,温宴礼那样洁身自好又矜贵守礼的一个人,就算真的被宋蜜吸引,也应该循序渐进的发展和交往啊!
宋蜜吃了那种药,想想就知道会有多么放浪形骸,不知羞耻,难道他就不会觉得下流和……恶心吗?
看着陆之芝比生吃了苍蝇还难看的脸色,沈茹茗就知道自己戳中了她的心窝子,“哎呀,你一看到温律师就该警惕的呀,怎么还能让他们单独接触呢!”
“你是不知道,要弄走宋蜜身边那个形影不离的保镖,还要安排人和车,我费了多大的周折,结果倒好,便宜了那个……”
后面的话,她收住了。
这个时候,陆之芝真是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都搅到了一起,肠子都快悔青了,“我……我也没看到他们接触啊!”
她这不是在找借口,而是事实!自从进了宴会厅,她的确是一眼都没有看到过他们接触。
且不说他们两个人的座位隔了十万八千里,就连她让哥哥陪她过去给宋蜜敬酒谢谢她请的那餐早饭,男人也无动于衷,更没有提出要一起过去。
她本来还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呢!
结果,他们!
这两个人,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究竟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一旁,沈茹茗就不说话了。
总得给人家一点时间消化消化,不然,也显得她太没有人情味了。
何况计划失败,现在她可就指着眼前这颗摇钱树了。
过了几分钟,见陆之芝也调整得差不多了,沈茹茗才继续开口说下去,谁知陆之芝一听到摄像头没拍到宋蜜的正脸,情绪立马就上来了,“你说没拍到宋蜜?”
“拍到的全都是……他…那他……”陆之芝说不下去了。
沈茹茗点头,“摄像头在宋蜜头上啊,这角度,你脑补一下。”
想着陆之芝肖想了这个男人这么多年,春/梦怕是都做过不少,沈茹茗干脆加了一句,“不过温律师那身材,看着是真不错!”
“要腹肌有腹肌,要胸肌有胸肌,要人鱼线有人……”
“啊—别说了!”陆之芝一副听不下去的激动样子,半尴尬半不满地打断了她,责问道:“你……你怎么能看呢!”
陆之芝心里极为不屑,面上却还得迁就陆之芝这种自诩大家闺秀,非礼勿视非礼勿言的忸怩做派,“哎呀,我就看了两眼。”
“再说了,我不看怎么知道事成没成?”
接着,陆之芝就要进入主题,开口要钱了,“之芝啊,你看现在事情都已然发生了,你责怪温律师也没用,就宋蜜长的那骚/样,哪个男人能坐怀不乱,对吧!”
“何况,她还喝了你的酒,可不能小看了那东西,那也是我托人花了大价钱……”
陆之芝忽然举手做了个暂停的动作,“钱我不会少你的!”
“不过,你必须把视频和备份一起给我。”她冷下脸斜睨着沈茹茗,很快道:“既然事情搞砸了,七小姐还是赶紧想想该怎么善后吧!”
等宋蜜反应过来自己被算计了,势必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总归,那杯酒是她亲手递给宋蜜的。
所以,尽管陆之芝摆出了一副雇主的高姿态,但其实她心里是没底的。
这件事,赔了夫人又折兵,说的就是她了!
但越是这样,她越要把话说清楚。
她花钱请对方办事,没理由事情办砸了,她钱照付还要担责任。
这个道理,她料定了在圈子里混了这么久的沈茹茗,不会不懂!
旁边的驾驶座上,对上陆之芝一脸高高挂起的神情,沈茹茗眼底碎芒一闪,还未迸射出去便被压下去,没了踪影。
她没说话。
心里却是重重地轻嗤了一声,这善不善后的,还用得着你陆大小姐告诉我吗?
现在重点是这件事的后果是什么。
宋蜜现在可是怀着孕的,看视频里那激烈的战况,搞不好现在已经出事了。
不过,仔细想想她也没那么慌。
总归,今天晚上的事不管发展到哪一步,她也只不过是其中的一环。
反正宋蜜怎么着都是要对付她,对付沈家十二个兄弟姐妹的,沈延安他们说得好听是为了老爷子的基业,说直白了就是各凭本事,看谁先搞死谁!
——至于陆之芝想撇清关系?
做梦!
酒是她亲手端给宋蜜的,就算他们不扯出她来,宋蜜能放过她?!
宋蜜是什么样的性子?
从那一句“我就是要赶尽杀绝,你又能奈我何?”沈茹茗就知道,沈家那几个满心眼里盯着四海集团的人,怕是有一番恶仗要打了!
总之,宋蜜这个女人,绝不好惹!
反正她是惹不起的,但是,她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宋蜜掐着嘉行的命脉,让她动弹不得,她现在也同样拿捏到了能掐住宋蜜脖子的东西。
当然,这还要看温律师今晚的表现,在宋大总裁心里,值多少分量了。
……
宋蜜睡了长长的一觉。
安稳又不安稳的。
恍惚有一种前世今生的幻觉。
极为不真实。
像梦,更像是回忆。
睁眼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凝眉,最近她实在是来太多次医院了!
这很不好!
得改!
“你醒了?”声音很熟悉,不同的是,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沙哑一点,“要喝水吗?”
宋蜜点头。
温宴礼起身把事先倒好的半杯开水端在手里,温度正好。
她睡得太久了,久到他回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过来,她还在睡。
他拿了吸管,喂她喝。
宋蜜掀眼看他,面庞清爽,衬衣整洁,一看就是回家洗漱收拾过的。
不过,眉眼之间却透着倦色。
就着男人递过来的吸管喝了几口水,宋蜜很快集中了精神,张嘴问道:“林助理和叶昭呢?”
温宴礼深看了她一眼,“叶昭在外面。”
“林助理中午来过。”
不等她再问,他直接让她做选择,“转到私人医院,或者,直接出院回公寓?”
然后就是转述医生那天从手术室出来之后对他说的话。
一字不落的。
宋蜜躺在那里,就那么看了他一会儿。
男人脸上看不出情绪,衣服和裤子亦都是整洁如新,一丝多余的褶皱也无,仍然是一身的矜贵无边。
唯有眼下隐约的青色,无声地证明着昨夜发生的一切。
他应该猜到那个孩子是他的了吧!
这么想着,宋蜜莫名就有些几分理亏了,大约因为躺着,说话不自觉地就带了几分瓮声瓮气的,“最近住太多医院了。”
落在温宴礼耳朵里,便又是一阵措手不及的心疼,“好。”
……
回到公寓。
叶昭正准备出去订餐,被温宴礼叫住,“按这上面的,去菜场买。”
差不多两小时后。
实在躺不住了的宋蜜,轻手轻脚地下了地,做贼一样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结果还没走到客厅,先听到了好像是厨房里传出来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再往前几步,还闻到了香味。
——谁在做饭?
难道是叶昭?
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温宴礼。
男人正围着围裙站在灶台边,听声音应该正在切什么,煤气灶上开着火,锅里正在煮东西。
有多久没有看到过这样温馨的家庭画面了?
十五年?
十八年?
又或者,她根本从未亲眼看见过?
男人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她必定是从来没有见过的,那女人呢?
生下她的那个女人,那个悲催又短命的女人呢?
她曾经有没有在油燎烟熏的厨房里为自己熬一锅汤,烹饪一份爱心?
宋蜜站在那里,很认真地去回想,很努力地想要获得一丝蛛丝马迹,但是真的……很模糊。
完全辨不清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她的臆想。
如果真的有,那也一定久远到她尚未完全记事的时候。
因为大约也只有那几年,那个女人尚且还有一些无知的快乐,和自以为是的幸福吧!
她曾经也是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母女连心,一朝分娩,她就剥离成了一个独立的个体。
如今她骤然失去了这个意外而来的孩子,六周,短到她来不及有太深刻的感受。
往后,她也再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其实宋蜜是看着男人发现自己,然后走出来的,只是她的情绪一时还有些抽离不出来。
又或者是,她不想抽离出来。
直到男人站在她眼前,眉心隐蹙,抿于一线的薄唇上下掀了掀,“怎么下床了?”
“第一天就不遵医嘱?”
回过神,宋蜜眸底的水雾顷刻间散去,索性就弯了唇角,“对医生的话言听计从,就看不到这么帅的田螺王子咯!”
“想不到温大律师还有厨艺傍身呢!”她一边朝男人身后看过去,一边伸手指了指煤气灶上煮着的东西,“也是医生说的吗?”
“你站着别动。”说着,他走过去搬了一张凳子放在厨房,凳子上还放了一只软垫。
然后走回来抱起她,把她放在了垫着软垫的凳子上,之后才回到灶台前,继续之前手上没做完的事,“很快就可以吃了。”
这么一说,宋蜜倒是真的饿了。
一阵饥肠辘辘。
好在他很快从锅里给她盛了一碗汤,看着像是乌鸡和红枣。
见她不伸手,男人拿起银汤匙轻轻搅拌了几下,“要伺候,嗯?”
声音里头是带着几分轻软笑意的。
宋蜜也就跟着笑了,“嗯,要温律师的无微不至。”
女人唇上没什么血色,一张脸也白得几乎接近透明,几缕乌黑的鬓发随意地垂落下来。
就是这样毫无修饰的白与黑,却成了劈开他沉闷岁月里的一道异彩。
跟孩子无关。
也绝不止于两人的契合之欢。
他从来没有计划过要开始一段感情,但是,他很确定自己不能接受她的“不存在”。
不论是字面意义上的不存在,还是,消失在他生活里。
他想要抓住她。
温宴礼心里这么想着,却丝毫没有影响手上的动作,很快便舀起了一汤匙鸡汤,先低头吹了吹,然后才送到她嘴边,“第一次做,你尝尝味道。”
“如果不合胃口,我再改进。”他说得认真。
宋蜜心头一动,眸光才从他端着瓷碗的白皙修长的手指上移开,落到了他眉眼深邃的脸上。
身为一个精英律师,还是律所合伙人,咨询费都是按分钟计算的,竟然肯为了她埋首于烟火灶台,挽起袖子洗手作羹汤。
说她内心毫无触动,那一定是死鸭子嘴硬。
只不过,她可以回报什么呢?
话到嘴边,宋蜜及时咽了回去,实在不想破坏这烟火抚人心的良辰美景。
于是乖乖张了嘴,喝汤。
口感咸淡适宜,汤汁浓而不油腻,就第一次来说,实在是非常不错了,“没毛病。”
看得出来,男人是有几分期待的。
得了她的肯定,那张好看的菱唇便微微往上翘了翘,似有若无的笑意,也不说什么,接着又给她喂了一勺。
他慢条斯理地喂了半碗,任由放在水池边的手机一直顽固地震个不停。
最后还是宋蜜说了句,“接电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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