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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听罢都是长舒了一口气,柯尧还兀自强撑脸面道:“本来我记得清楚的,只是一紧张就给忘了,要不然,这一局我就已经赢下了!”
雪霏儿冷笑道:“事后诸葛亮谁都会当,有本事赢了我再说。”
“好啊,哥,你接着问!”
杜文浩正要答应,忽见英子进来道:“少爷,庞大老爷和京城府尹蔡大老爷来访!在花厅里候着呢。”
这庞大老爷就是庞雨琴的父亲庞景辉,京城开封府推官。这京城府尹杜文浩却从来没打过交道。听说他二人一起来访,有些疑惑,不知道所为何故,忙穿戴了官袍,踱步来到花厅。
进到客厅里,只见墙角放着一溜楠木挑担的大礼盒,庞景辉和蔡府尹正在客座上吃茶说话,见到他进来了,都站起身来。
杜文浩抢步上前,给庞景辉躬身作揖:“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庞景辉点点头,满脸堆笑,往旁边那人一让,对杜文浩道:“贤婿,这位大人,就是我们京城府尹蔡京蔡大人!”
蔡京?这名字好熟,杜文浩心念如电,立即想到,这蔡京难倒就是《水浒传》里折腾生辰纲的那位蔡太师?如果真是他,那这老小子可是北宋末期大奸臣之一,跟高俅齐名。但现在看来,这人不过四十上下年纪,生得鼻直口方,相貌堂堂,看不出那种猥亵的大奸臣的模样,就不知道是与不是。古人多是单名,所以重名重姓的多得很,又记不清楚水浒里的那个大奸臣蔡太师的字和号是什么,是否当过开封府尹,难以辨别。
蔡京见杜文浩盯着他脸上阴晴不定,也不说话,也不见礼,不知道在想什么,忙拱手作揖道:“卑职见过杜大人!”
这蔡京是京城开封府府尹,品秩上是从三品,杜文浩是提点各路刑狱公事的提刑官,本来应该是正三品,但因他妄擅军权和结交白莲社两件事让宋神宗很是不爽,有意打压,只给了他一个正四品。本来低蔡京一级,但是杜文浩因有御赐紫衣金鱼袋,那是正三品以上高官的标志,所以,蔡京便自称卑职。
杜文浩听他见礼,这才回过神来,忙躬身施礼,恭引入座。英子用黑漆描金的托盘给杜文浩端上茶来,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蔡京打了个哈哈,道:“听说杜大人仗义疏财,为人豪爽,经常济弱扶危,卑职窃以为大人府上肯定金银成山。想不到今日到了贵府,见陈设简陋,仆从无几,适才又听庞大人说杜大人伉俪诸事亲力亲为,贴身的丫鬟也就英子这一个而已,还是陪嫁过来的。大人身居要职,为圣上之臂膀,没成想却简朴如斯,真真是让卑职敬佩不已,复又惭愧无地啊。”
杜文浩愣了一下,环顾四周,果然觉得自己这宅院是简陋了一些,特别是仆从,这主要是自己压根没把自己当大老爷看,也不习惯人家连上茅房都要服侍,而庞雨琴也只不过是小家碧玉,怜儿、雪霏儿和林青黛就更不用说了,一家人就没大户人家的感觉,很多事情都喜欢自己亲力亲为,所以也就买什么奴仆。现在听蔡京这么说了,笑了笑,拱手道:“蔡大人光临寒舍,该不是来忆苦思甜的吧?”
蔡京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大人当真风趣幽默之极,呵呵呵。”随即瞧了庞景辉一眼。
庞景辉忙道:“蔡大人早就听说贤婿医术如神,有心结识,一直不得其便,后来又逢贤婿出任雅州,随即巡医各路并提点刑狱,直至近日方回京城,所以让我做个引荐。蔡大人听说贤婿酒量过人,恰巧蔡大人也是杯中常客,本想邀贤婿致酒肆痛饮,共谋一醉,只是新近圣上和太皇太后驾崩,就算朝中没有歌酒之禁,也无愉悦之心,所以,今日登门,只以茶当酒,来会贤婿了。”
杜文浩忙拱手道:“蔡大人太客气了。”
蔡京捋了捋下巴的一缕黑须,微笑道:“刚才庞大人所言,正是卑职所想。大人医术如神,卑职对岐黄一道是门外汉,不敢讨教。不过,卑职愧掌京城府尹一职,苦于生性愚笨,恐负圣恩,寝食之间,也常思索如何能把这差当好。听闻大人对治国安邦有独到的见地,故登门拜访,一来结识大人这等人中豪杰,二来嘛,想讨教一些为官之道,望大人不吝赐教。”
没等杜文浩说话,庞景辉拱手插话道:“蔡大人和小婿在此切磋,我到内宅见见小女,近一年没见了,呵呵。”
蔡京忙拱手道:“极是,庞大人请便。”
庞景辉拱手辞别,出门时,随手把门带上了。
杜文浩见状微微一愣,便知这蔡京只怕别有用意。当下微笑道:“蔡大人这番前来,恐怕不只是讨教为官之道吧?”
蔡京笑了笑,放低了声音,道:“杜大人……,咳咳,咱们私下说话,不必如此客套了吧,还是以兄弟相称为好,云帆兄以为如何?”
杜文浩道:“行啊,但不知蔡大人表字……”
“元长。”
“云长?关云长关公?”
蔡京愣了一下,嘿嘿笑道:“愚兄哪敢比那桃园三结义辅国安邦的五虎上将关二爷啊,愚兄表字元长,元旦的元,一无所长的长。”
“哦,抱歉,没听清楚,嘿嘿嘿,云长兄大人过谦了。”
“好,愚兄本痴长几岁,既然兄弟你如此谦逊,先以弟相称,那愚兄就得罪了,擅做一回兄长了,咱们以后便以兄弟相称,云帆贤弟不见怪吧?”
杜文浩还真有些奇怪,这蔡京一上来就一脸媚笑跟自己套磁,也不知是何用意,便道:“元长兄多虑了,以兄弟相称正好。”
“嘿嘿,贤弟果真是爽快之人!难怪雍王爷如此看重贤弟了!”
“雍王爷?”杜文浩跟触电似地,身子不由自主抖了一下。用刀威逼扣押两位王爷为人质,这种事情足以抄家灭门的了,尽管这几天都没任何动静,但杜文浩心里还是悬吊吊的,现在陡然从这开封府尹蔡京口里听说雍王爷三个字,不由下意识抽了一下。
蔡京似乎知道其中的内幕,神秘一笑,伸手拍了拍杜文浩的肩膀:“贤弟不必担心,王爷对你那是十分的看重的,纵然有什么误会所致不敬,他老人家也不过是一笑了之而已。”
杜文浩干笑两声,没接腔,他知道,这时候带耳朵比带嘴好。
蔡京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慢悠悠放下,这才续道:“贤弟出任成都府路,又各路巡医提点刑狱,差不多一年没在京城,这一年来,京城出了不少事,贤弟只怕不太清楚吧?”
“确实不知。”
“请容愚兄为贤弟叙叙。”蔡京口才极好,滔滔不绝将这一年来的京城发生的大事都说了,这些事差不多都是与雍王爷有关的,三五句话里便有雍王爷如何如何,宋神宗对雍王爷这个皇弟又是如何的看重,人前人后的夸赞,总之把雍王爷夸上了天。
杜文浩微笑不语,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现在,他还没弄明白,蔡京说这么一大堆雍王爷的好话,为了什么。
蔡京说得口沫横飞,差不多说了一个时辰,这才终于收了尾,长叹一声,道:“皇上与雍王爷兄弟情深,没成想,圣上……竟然一朝驾崩,骑鹤仙去,却未留下遗诏指定承继皇位之人。所以,这大统之事,便一直悬而未决……”
说到这里,蔡京偷眼瞅了一眼杜文浩。
杜文浩却跟个泥菩萨一般面无表情,其实内心里翻江倒海一般的,听到现在才明白,这蔡京恐怕是当说客来了。为了只是继承皇位的事情,这种事情那可是烫手的山芋,捧不得也掉不得,千万不能插手,最好是敬而远之,如果远不了,那就徐庶进曹营,来他个一言不发。
蔡京从杜文浩脸上看不出任何状态,心中忐忑,便继续说道:“朝中大臣们为了皇位由谁继承之事,这几天是争得天翻地覆的,就差没撕破脸打起架来了。能现在继承大统的,就两个人选,雍王爷是首选之人,也是朝中有眼光的,重社稷江山大计的一帮老臣们拥戴之人。要知道,雍王爷天资颖异,为人豁达,皇上特别赏识他,雍王爷特别喜欢收藏善本,皇上得知之后,每每搜罗到异书善本,便派人给他送去,贤弟你瞧,他们兄弟两是不是极和睦的啊?”
杜文浩心头一动,问道:“雍王爷喜欢收藏古书啊?”
蔡京刚才满嘴跑马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见杜文浩吭声,说到藏书,竟然能引他说话,不由大喜,一拍扶手,道:“是啊,莫非贤弟也喜此道?”
杜文浩嘿嘿笑道:“不不,我哪有那闲情逸志,忙看病都忙不过来呢。”
“那是。”蔡京也陪笑两声,“雍王爷跟着皇上关系特别亲密,相处日久,皇上也经常让他帮着料理一些国事政务,雍王爷每每都是处理得妥妥当当的,深得皇上赏识。所以啊,雍王爷是最能体会皇上圣意的人,若是他继承大统,一定能秉承皇上遗志,我大宋江山,一定能如同圣上在位时一般的如若金汤,百姓一样的安居乐业,这岂不是万民之福,贤弟你说是吧?”
杜文浩嘿嘿笑了两声,不置可否。
蔡京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悠悠叹了口气,才接着续道:“这继承大统的第二个人选,便是那六皇子了。可是,贤弟你也知道,这六皇子不是嫡出,乃是前面五位皇兄夭折,这才以他居长,至今年方九岁,贤弟想想,让这样一个小孩子继承大统,怎比得上雍王爷老成持重?”
杜文浩还是一声不吭。
蔡京又续道:“现如今,朝中大臣分作两派,大多拥戴雍王爷,当然,也有拥戴六皇子的。两派互不相让,拥戴六皇子的说什么子承父业,诸不知宋太宗也是‘兄终弟及’的啊,这是有祖宗先例的啊!”
杜文浩好奇地瞧了他一眼,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宋太宗原来是宋太祖赵匡胤的弟弟。只怪自己历史太差了。却还是不说话。
蔡京接着说道:“朝中大臣们都指望皇太后出来说句话,到底由谁执掌社稷,毕竟,这两位一个是她亲儿子,一个是他亲孙子。皇室一族里,太皇太后老祖宗驾崩之后,就数她最长,自然由她来拿主意。可是,偏偏皇太后她老人家就是不愿表态,借口念经超度,闭关不出躲起来了,至今已经整整六天!朝中都乱成一锅粥了,她也不予理会,唉!当真是……”
说到这里,杜文浩终于冒了一句:“皇太后心地善良,是个十分有主见的人,自有她的主意。”
蔡京一拍大腿,赞道:“对啊!贤弟果然是个明白人,这话说得再对也没有了,皇太后到底是心地太过善良,就怕有人在她耳边乱嘀咕,她一时心软,误选了人,那可不是江山社稷和百姓的福啊。咱大宋已经到了面临重要抉择的关头,我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正是我辈为国分忧的时候了。贤弟以为如何?”
蔡京说到这里,又拿眼瞅着杜文浩,可杜文浩却又不吭声了,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蔡京把头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道:“现下须得有人在皇太后面前分析利弊,让皇太后知道她的亲儿子雍王爷才是继承大统的最佳人选!而这进谏之人,非贤弟莫属了。”
“我?”杜文浩愣了一下,“我不行,我一个小小御医,能说上什么话啊。皇太后又怎么会听我这小小御医的。嘿嘿,元长兄太抬举我了。”
“贤弟就不要谦虚了,满朝谁不知道贤弟是皇太后的救命恩人?皇太后被陈美人所害,经行腹痛十数年,痛经之时,辗转哀号,几欲速死。是贤弟回春妙手,解了皇太后这十数载的苦难,皇太后对贤弟那是赞不绝口,逢人便夸。皇太后对大人也是极好,连皇太后当年与英宗皇帝的云龙祥凤如意枕都送给了贤弟,若是贤弟这样的人物都在皇太后面前说不上话,那就没人能说的上话了。”
杜文浩笑道:“蔡大人误会了,皇太后只不过是赞赏愚弟的医术而已,这不代表什么,更不代表她就肯听我的话,在她眼里,我只不过是个会治病的大夫而已,继承大统这样天大的事情,她如何肯听我这小小御医的话?我要在她面前说了,没得招她白眼是小事,说不定还会治我的罪呢!”
蔡京神秘一笑,俯身过去,几乎成了趴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凑到杜文浩耳朵边,低低的声音道:“有件事贤弟恐怕还不知道,——昨日晚上,皇太后她老人家,问起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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