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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城里烧毁房屋替代的竹楼已经颇具规模了,一排排的竹楼整齐而有序地坐落城里,芦苇被割了下来晾晒干了铺在了竹楼里,不但防潮而且还可以躺在上面睡觉,一些老百姓已经陆续地搬了进来,其他的竹楼还在紧锣密鼓地修建着,放眼望去,整个城镇已经差不多看不见战争的创伤了。

进城才半个来月,杜文浩整个人感觉都像是瘦了一圈,他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大概是上苍垂怜,连续几天都是阴天,没有下雨,也没有太阳,所以正好适合赶工,他舍不得将这个时间用来睡觉上,他带着官吏四处奔波,处理“惠民米行”放贷中出现的各种问题,以及城里的防疫工作和竹楼修建的事情。

惠民米行的股东都是些老手了,放贷驾轻就熟,这方面到不劳杜文浩费心,经历侯钟押司做账清楚,管理也很到位,杜文浩就更省心了。

由于这时候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得知可以接待之后,拿着地契来借贷粮食的人络绎不绝,也有一部分是拿着房契,或者请有房子的保人来作保,借贷银钱重新做生意的。才几天功夫,他们仓库的粮食和银钱就贷出去了一半了,众股东都很心红,都说照这发展下去,只怕还得扩大经营,增加一倍的股金才行。

杜文浩把日常的事情交给侯钟照料,自己主要负责城里楼房重建工作。

一些当地的乡绅富商也纷纷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整个雅州城里大家是干劲十足,一排火热的气氛,这让杜文浩更加卯足了劲儿,想多做些什么。

这天中午,艳阳高照,杜文浩累了一上午,坐在一棵树下有些犯困,也不想吃东西,喝了一些米汤,便靠在树下本想休息一下,竟然睡着了。

恍惚间,杜文浩仿佛走进了一座花园,院中奇花异草,亭台楼阁,鸟语花香,不远处有悠扬的琴声传来,杜文浩觉得身轻如燕,脚步轻快地朝着琴声走去。

只见一处凉亭处,有轻纱被清风撩起,一个穿着华衣的女子在专注抚琴,丝毫没有注意到杜文浩的出现,杜文浩看不清楚她的眉眼,像是一层纱隔着。

突然有一个声音传来:“大人,想是饿了,奴家已经备下酒水就等着大人共饮了。”

只见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些翩翩女子,一个个貌美如花,浅笑盈盈端着一盘盘山珍海味从杜文浩面前经过,杜文浩偷偷咽了一下口水,脚不停使唤地就跟着那些女子朝凉亭走去。

“大老爷,醒醒,醒醒!”

杜文浩听见有人喊自己,睁开眼睛一看,只见是一张大汗淋漓的脸几乎要贴着自己了,杜文浩一掌将对方推开,仔细一看,原来是猴子。

杜文浩肚子里暗骂,你这个臭小子来得真不是时候,搅了我的美梦,既没有让我看清那个美女的容貌,也没有让我在梦里好好吃上一顿。他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道:“怎么啦,我是不是睡了很久了?”

猴子凑近了在杜文浩耳边小声说道:“大老爷,我发现了一个好地方,带您去看看。”

杜文浩站起身来,见大家又已经开始干活了,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见猴子一脸神秘的样子,道:“你不好好地领着夫人她们去上山采集食物,到这里来做什么?”

猴子道:“就是夫人让我来喊您的,走吧,我们现在就去,你见了一定会高兴的。”

杜文浩没有兴趣,道:“你让妙手和你去吧,我等会儿还要到州衙去一趟,那里还有好多事情等我处理。”

猴子见杜文浩不去,急了,道:“真的是个好地方,我找了一匹马,您骑马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杜文浩一看,果然不远处拴着一匹马,道:“好吧,那我就和你一起去看看,那你怎么办?”

猴子狡黠地笑了笑,道:“我跑着不比您慢。”

杜文浩不信,猴子说道:“大人上马吧,我还要领路,您就算是跑在前面也不知道地方,所以不用担心。”

杜文浩想着也是,便跟着猴子走到马前,猴子将杜文浩扶上马去,杜文浩给李浦说了一声,然后便和猴子一路向东而去。

出了城,杜文浩这才真的领教了猴子的脚力,一路上几乎和自己的坐骑速度相当,而且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大概走了五公里的样子,猴子将马勒住,然后对杜文浩说道:“大人,到了。”

杜文浩下马一看,此地并无什么东西,不过就是荒郊野外,便戏谑道:“你该不会是什么山贼土匪的卧底,派来抓我的吧?”

猴子不解,一边将马找了一个地方拴着,一边茫然问道:“什么是卧底啊?”

杜文浩笑着说道:“就是装作好人,其实是坏人,然后藏在好人堆里做一些坏事。”

猴子不高兴了,撅着嘴,嘟囔道:“我才不是坏人。”

“好了,和你说笑呢,你说的好地方就是这个地方吗?”

猴子赶紧指着背后的一座山,道:“在山里,不过马进不去了,大夫人说,这山里该有什么机关或是小路,不过是我们还没有找到。”

杜文浩跟着猴子进了山,没有走一会儿,大概是杜文浩几天没有休息,也没有好好吃饭的原因,他发现自己有些头重脚轻了,气喘得厉害。

又走了半个时辰,猴子站住了。

杜文浩抬眼看去,发现是一块平地,像是被人刻意地开采了出来似的,不远处便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茂密的丛林。

杜文浩:“到了?”

猴子点点头,指了指杜文浩身侧,杜文浩转身一看,顿时傻眼了,只见就在不远处有一座石桥,石桥过去有一座很大的宅院。

杜文浩站起身来,猴子说道:“大人,走吧,夫人她们在里面等着我们呢。”

杜文浩走了桥边发现下面是一条很宽的河流,河水湍急,石桥处立了一个石碑,碑上写着:“柯家河”。

杜文浩笑着说道:“谁这么豪气,连河都是自家的了。”

桥长大概有十多丈的样子,

石桥修建很牢固,而且耗材都很用心,几乎都是用整块的大理石砌成,桥上雕刻的花纹也十分精致,看来这座桥和这个宅院应该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过了桥,猴子抢先走到宅院门口,门虚掩着,猴子将门推开,杜文浩抬头看了看这门,至少有自己三个这么高,看着很是气派。

进了门,杜文浩再次被眼前所见给震撼了,与其说这时一个庄园,倒不如说是一个碉堡,正对着就是一个依山而建的一座古堡,而且又是一道门,这扇门完全就是一扇铁门,门前有一座水池,池中并无一物,只是一池清水。

杜文浩走到铁门前,这扇门比前门稍矮一些,他尝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猴子说道:“之前我们进不去,是四夫人翻墙而入,然后将门打开的。”说着指着一旁一个很高的围墙,一般的人是休想进去的,当然对林青黛而言,那自然是小菜一碟。

正说着,门上一个小窗打开了,一个妇人看了看,连忙说道:“大老爷来了,我马上叫人来开门。”

杜文浩:“你们随便就进去别人家的宅院?”

猴子:“这个宅院没有人住的。”

杜文浩正疑惑,大门轰然打开,声音很大,听着让人心慌。

林青黛走了出来,难得一脸灿烂的笑容,走到杜文浩面前,道:“这个门很有意思,门外的人听不见里面的人说话,但是里面的人却可以在屋子里听见门外的声音,文浩赶紧进来吧。”

杜文浩走进大门,只见里面果然是另有洞天,虽然不能和京城皇宫那些娘娘们的寝宫相比,但也称得上宏大和华丽了,到处都是雕刻精美的窗格长廊,只是看着有些衰败的气象,院中花草长势虽好,但是有些杂乱,像是很长时间没有人打理和修剪了,而且屋檐上到处可见蜘蛛网和尘土。

“你们怎么知道这个宅院没有人?”杜文浩对林青黛说道。

“我们之前也不清楚,走到大门前,琴儿发现门扣生锈了,一般这样的大户人家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而且从桥边到门口一路都无脚印,最近常有雨天,门口的石板上至少应该有泥土吧。”

杜文浩四周张望了一下,道:“也许是探亲去了,你们这种好奇心要害死人的,赶紧走吧。我还以为是什么好地方。”

林青黛赶紧说道:“文浩,您别生气,你听我慢慢给你说,我们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后来我们在这个宅院的后面发现了几座坟,看着像是新坟,而且家中东西没有一样动过,在一间书房里还发现了一封信。”

杜文浩无奈,道:“你们还真是胆大,别人的房子,你们打探那么清楚做什么?”

猴子:“主要是我们发现了这个宅院有很多囤积的粮食。”

一说到粮食,杜文浩的眼睛立马就亮了,如今大家缺的就是粮食,便道:“有多少?”

林青黛得意地说道:“多得让你想不到!”

杜文浩笑道:“不会吧?”

林青黛扯着杜文浩的袖子,道:“走,我带你一一去看,你就知道我没有骗你了。”

杜文浩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便道:“算了,先派人去查查这家的情况再说,这个城市刚刚被番军洗劫,我们不能当第二个番军,走吧,在没有查清之前,谁也不能动这里的任何一样东西。”

林青黛见杜文浩一本正经不像和自己说笑,只好让大家都出来,杜文浩也没有继续往前走,转身带着猴子出了大门。

“大人,您别生气,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了。”猴子见杜文浩阴沉着脸,胆怯地说道。

“私闯民宅,本不是我们该做的事情,今天我也进去了,所以要错大家都有错,对了,猴子,你对雅州应该熟悉吧,你去查一查这家人的情况。”

“是,大人。”

“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随行来的百姓,也叮嘱一下。”

“今天很多人跟着李大爷他们下地去了,院子里很多采集回来的野菜果子没有地方放,所以就只有我和四位夫人,我不会乱说。”

“那就好,走吧,我们回去吧。”

天黑之后,大家也回到州府。

杜文浩让庞雨琴她们四个跟自己到卧室,将门关上,庞雨琴她们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也不敢坐着,四个人站在杜文浩面前等着训话。

杜文浩道:“你们私闯民宅太不应该,这事不要对外人提起一字,对苏大人他们也暂且不要提。”

“文浩,您别怪她们三个,是我的主意。”林青黛羞愧地说道。

“就算是你的主意,也该有个明理的人出来阻止。”杜文浩严厉地呵斥道。

“我们知道错了。”庞雨琴小声说着,也不敢抬头去看杜文浩的脸。

杜文浩唉了一声,挥了挥手:“好了,你们折腾了一天,也累了,去休息吧。”说着,躺在用竹子搭成的简易的竹床上,疲倦地闭上了双眼。

雪霏儿还想说什么,庞雨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什么都不要说。这一晚是庞雨琴侍寝,林青黛她们三个人退了出去,将门带上了。

小两口躺在床上,庞雨琴已经在杜文浩臂弯里睡着了。他却没有睡意,脑海里一直在翻腾着这件事情。

古宅、深山老林、新坟、柯家河、屯粮,杜文浩虽然闭上双眼,但是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这些问题,有钱人应该将宅院修在人烟密集的地方,这么庞大的工程,需要多长的时间才修缮完毕,这宅院住着什么样的人,为什么突然都死了,难道是蕃军所为,但是看来不是,如果是他们发现这个宅院,应该不会保存的这么完好,至少里面很多的值钱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了,这个宅院一定有人,否则没有人会将这些已经死去的人掩埋,那么那个人现在何处,难道还在那个宅院里?应该有这个可能,想着想着,杜文浩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觉就是天亮,杜文浩蹭地一下从床上翻坐起来,庞雨琴已经起了,正在梳妆。回头瞧他行了,微笑道:“相公,不再睡一会了吗?”

“不了,已经很晚了,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

杜文浩起身匆匆穿好衣袍出门,来到工地,发现竟然无几个人在施工,觉得奇怪,看见李浦在不远处,走过去道:“都什么时候了,怎么没有一人出来干活?”

李浦躬身道:“昨日有十几个工匠突然病了,我已经找到郎中去看了,想是太累支撑不住,于是我就私自下令让大家今天休息半天,下午凉快些再干。”

“病了?那你怎么没有叫我?”杜文浩道。

“大人已经很累了,估计只是些伤风之类的小毛病,有郎中就够了。”

这时,只见苏轼的夫人王氏匆匆跑了过来:“杜御医,我正在找你呢。”

“夫人何事?”

“刚才我去河边洗东西,闻到一股恶臭,便寻着味道朝着上游去找,发现上游还有一些未曾被掩埋的尸体,都已经泡在水里腐烂了。”

杜文浩甚是吃惊,道:“李浦,我不是让你专门派人将死人都运到郊外远处焚化吗?”

李浦支支吾吾道:“末……末将这就去问清楚,我确实是找人去了。可能没发现那些尸体。”

王氏:“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这条河是城里的饮水来源,那些人看样子不是被杀死的,难不成是病死的吗?那可就糟了。”

杜文浩心里不禁一沉,王氏也是个见多识广、才华横溢十分聪慧的女子,她说的没有错,伤寒的传染源之一就是饮水,如果这些人死于伤寒,而城里人又饮用了被污染的水,只怕很快疠疫就会在城里爆发!

杜文浩想到这里,突然想起李浦说工匠中很多人生病的事情,顿时更是紧张,赶紧带着李浦等人跟着王氏来到上游。

王氏惊讶地叫了一声:“咦!尸体呢?明明在这里的啊,好几具呢!”

杜文浩走到王氏所说的地方,蹲下身,用鼻子吸了吸,并没有闻到尸臭味,小心地察看河边鹅卵石,也没有发现尸水沾附的痕迹,也没有冲洗过的痕迹。站起来问:“苏夫人,你没记错地方吧?”

“不会错的,这里还有一棵歪脖树,当时我吓坏了,两脚发软走不了路,还在这上面靠了一小会才跑回去了。”

杜文浩他们又沿着河往上搜寻了一段,却并没有发现尸体,也没有发现别的异样。

李浦倒是舒了口气,乐呵呵道:“苏夫人,想必是你看花了眼了,把岩石或者飘下来的木头当尸体了,这里并没有什么尸体啊,我就说嘛,前些天我带人都被州城周围的尸体全都清理了的,这条河边也来过好几趟了的,应该不会有漏网的。”

苏夫人环顾四周,自言自语道:“应该不会啊,我看的很真切的,还好臭的呢!”

杜文浩宽慰了:“夫人这些天忙里忙外的,想必是累了,算了,既然没有,总是好事。咱们回去吧。”

杜文浩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回到州城,立即前往那些生病的工匠住处查看。

诊察的结果让杜文浩很是不安,这些人中一部分染上了伤寒,不过,现在城里得伤寒病的人并不少,不能肯定他们的病是饮用了河水染上的。而且,几具尸体的伤寒病毒溶入整条河里,被稀释之后,只怕问题也不大吧。

尽管如此,杜文浩心里还是不能平静。好在随后的日子里,城里并没有大规模爆发伤寒病,这才让他稍稍放心。

韩绛从成都运来了赈灾粮,正好接济上,城里民心更加稳定了。

这一天,苏轼的妾室王朝云约庞雨琴上街置办些东西,杜文浩他们已经进城一个多月了,很多商家都打开门做生意,集市上依稀可见昔日的景象了。

因为苏轼的两位夫人都姓王,加之进城后两家人一直走的很近,庞雨琴他们都叫二夫人为云姐。

两个虽说都穿着简朴的女子,但却容貌艳丽,刚到集市,就立刻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一些好事的居民,甚至跟在她们后面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让两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云姐你看这些人好生讨厌,这些人的眼睛比鹰还厉害。”庞雨琴一脸娇羞低着头小声说道。

王朝云却乐乐大方,浅笑道:“让他们看去好了,光天化日之下除了看看,还能怎样,我们只当他们是虚无的,不存在好了,再说还有侍卫在后面跟着,不管他们。”

两人走到一处针线摊子,庞雨琴想到家中带来的丝线很多颜色都不全了,很多衣裳需要缝补,虽说很多事情丫鬟可以去做,但是她却不想清闲着,见到一些需要的还是先备些的好,于是便弓身挑选起来。

“妹妹还真看不出是官宦人家的女子,做事细心,而且还不娇柔,就从这挑选丝线便可以看出你里外都是一把好手呢。”王朝云赞叹道。

庞雨琴迅速地选好了丝线,笑着对王朝云说道:“从前在家中这些我也都是不做的,这些都是进了杜家才开始慢慢学的。”说着将丝线交给小贩,从荷包里掏钱。

“一共是七种丝线,各种三股,一共是二十一股,这位大姐,给七十纹钱好了。”小贩利索地算着钱,眼睛还不时地往庞雨琴和王朝云的脸上瞄。

王朝云沉下脸来,厉声说道:“怎么这么贵?不过就是一些丝线,你竟然要七十纹?”

庞雨琴极少出门买东西,平日都是怜儿和雪霏儿去,今天王朝云约了自己才出来,听王朝云这么说,心里还奇怪,二夫人如何得知这个价钱贵了呢,但却不好说话,只一旁站着听。

小贩并不认识她们,见王朝云生气了,赶紧解释:“这位大姐有所不知,从前确实这些丝线大概要不到十纹,但是现在我们从丝线商人那里买过来就要五十纹,都是番军给害的,您不信可以去问问,也不是我这一个摊子卖你这么贵!”

王朝云四周看了看,见不远处还有一个丝线摊子,便道:“也好,这么贵,谁买的起啊,我们再看看。”说着,当真就拉着庞雨琴朝前面的摊子走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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